一年后,龚晏承在T城和Z城交界处购置了一套房产。一幢小型独栋别墅,距离苏然的办公地点不远,他则需要远距离通勤。
    虽仍未有一纸证明,但他们都认为那里是家,而非仅是某处同居的住所。
    就如龚晏承曾经预期的,他一年到头四处飞,在家时间并不多。
    苏然开始接手家族企业更多事务,行程也变得繁忙。两人相处的时间寥寥可数。
    但分别反而让感情愈加亲厚,短暂相处时的珍惜、热情、黏腻都超过从前。爱欲比本就浓烈的更甚。
    没有刻意约定,只是心照不宣的默契。每次先到家的人,都会去接即将到家的另一个。于是,他们总有很多关于回家的喜悦与期待。
    接吻和拥抱是从见面就会开始做的事。久别之后,这两者似乎比性更能安抚彼此的不安。
    性当然也无可避免。总要做就很久、很多,直到将积攒的思念尽数倾泻。然后再次投入工作。
    如此反反复复。
    日子就这样过去。
    江蔺对女儿的恋情始终有微词,苏执却似已全然接受。
    为了证明,更为了让彼此绑定得足够深,龚晏承在搬入新居两周年时以苏然的名义成立了信托基金,将个人名下80%的财产放入其中。收益部分都属于苏然,如果他不幸离世,本金部分也尽数归她。
    仿佛心有灵犀,他提出此事当天,苏然正好买了情侣对戒准备送他。
    一对银色素圈。明明有更多昂贵的选择,她挑来选去还是更中意这一款。
    毫无修饰,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
    当时是冬日,暖融融的房间里,两人正依偎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看电影。
    灯是关着的,窗帘也都拉下,整个空间都沉浸在暗色中,只有投影荧幕上投射着微弱的光。
    苏然窝在男人胸口,高领羊绒衫下的胸肌轮廓分明,坚实、可靠、温暖,凝聚着所有关于幸福的形容词。
    Daddy的腕骨被她握在手里。专注时的习惯动作,她总要不自觉地摩挲些什么。
    龚晏承被她摸得发痒,笑着反握住她的手,低头亲吻她的发顶:“再乱摸就不能好好看了……之后又要跟我闹脾气。”
    女孩轻哼一声,却更执拗地握紧他的手腕,缓缓向前,直到完全包裹住他的手指。
    屏幕光线恰好在此时变亮,苏然下意识低头,注视着掌中那骨节分明的、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手指。明显属于成熟男性的手指。
    爸爸。
    女孩抚摸的动作忽然变得缓慢、温柔。
    “嗯?”龚晏承疑惑地低头。
    戒指很早就买好,苏然随身带了很久,却始终找不到最合适的时机。
    每一天都美好,所以平凡。
    平凡往往等于日渐失色、等于黯淡,他们却爱意汹涌不可平息。
    所以,每一天都激烈,都令人心颤。包括所有分别的时刻。
    然而,重复又重复之中,总要有些不同的时刻。
    尽管他们已经有很多独一无二的时刻。
    她总是贪心,想要更多。
    要不够。
    苏然握住男人的手,轻轻俯身亲吻。
    恍惚间,她觉得就是此刻。
    冰凉、坚硬的触感,从指尖开始圈住中指指骨缓缓向下。
    龚晏承整个人都僵住了,抚摸孩子膝头的动作止住。
    温暖的房间仿佛瞬间成了燥热的真空。
    只余下指骨上那一小圈冰凉。
    画面上,电影正好到了结尾。独白仿佛命中注定般响起。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结局,我选定了自己要走的路,也就是未来的必经之路。我循路而前,满怀喜悦,也许是满怀痛苦。」
    「尽管知道整个旅程,知道它通向哪里,我仍然倾心接受。」
    是妈妈和女儿的故事。
    此刻却恰到好处地描绘了苏然的心路历程。
    她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的。
    龚晏承缓缓收紧怀抱,俯身将女孩更完整妥帖地、毫无保留地圈进怀里。
    两只戴着同款戒指的手十指相扣。
    “唔……”
    他有些太用力了,女孩被箍得轻声呻吟,而后微微仰头,额头蹭上他的下巴,细密的胡茬刮得她微微发痒。
    “不说些什么吗?”她红着脸问。
    龚晏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掰过女孩的脸,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
    然后苏然发现他的眼睛在笑。
    那根本是陷阱。
    而如果是陷阱主动靠近,就连逃跑的力气都失去。
    龚晏承低头蹭她的鼻尖,偶尔啄吻。无比怜爱的心情。
    说不出的,心脏发酸的柔软情绪。
    动作自然又轻巧。像是某种兽类嗅闻自己的幼崽。
    苏然手指蜷缩着绞紧,更紧地握住他的手。
    “嗯…Daddy…”
    她浑然不觉自己在发抖,一开口,声音娇媚得自己都吓一跳,猛地又将嘴闭上。
    龚晏承终于生出刚才那一切之外更多的反应。
    他笑着贴近她的嘴唇,呼吸更重,“我在想,我可以给你什么呢?”
    他说的好像她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苏然试图解释:“这不是、不是那种,代表婚姻的……没有关系。”
    她话都说不清。
    不是没有想过送戒指的意义。可是外出工作时第一眼看到,就很想要买下来。送给他。
    当下更多是想一起生活、共度余生的心情。
    不一定非要赋予它意义。
    如果一定要,那就是爱。
    而无关某种形式上的承诺或证明。
    那其实是更坚固的东西。
    女孩脸颊红扑扑地望着他,显然已经有些着急。
    她还记得他们曾经关于暗示明示的对话。
    龚晏承低声安抚:“我知道,我知道的,宝贝。”
    苏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告知信托基金的事的。
    她有些瞠目结舌,“因为戒指?”
    这未免太夸张。
    “不,当然不。”龚晏承也跟着笑,“这事准备了很久,基本就要落实了。只需要你安排代表律师,最后敲定。”
    他也有些无奈,“本来就要在今天告诉你的。只是没想到你会送我这个。”
    他扬了扬戴着戒指的手,语气有一丝罕见的雀跃。
    “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苏然沉默了一小会儿,表情变得严肃:“您是认真的吗?”
    龚晏承表情也恢复郑重,点点头。
    苏然也跟着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很好啊,谁也不嫌钱多的。”
    她整个人都靠到了男人身上,“金钱、身体、感情,所有付出我都要的。”她说着又扭着身体来吻他,“我都很喜欢,Daddy。”
    这方面苏然有着一种令人嫉妒的坦然,可以毫无负担地接纳自己的不独立,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利用能够利用的一切资源,甚至自己外貌带来的好处。对这些方面,她从未有一堵名为自尊的墙需要推翻。
    相比身边类似背景的小孩,她总是无比清醒。不清醒只在于固执地要索求父母的夸赞。可或许正因为得不到,她反而更坦然。反正永远也得不到,就大可不必陷入「独立女性」的叙事不可自拔。
    龚晏承个人名下财产的80%,足以引起轰动。其金额之高一经报道就更令人咋舌。两人甚至没有婚姻,只是女友而已。
    这桩事一连几天成为T城娱乐版和财经版头条,就连苏然她们寝室群都叽叽喳喳讨论了好久。
    只有毛肖肖中间不合时宜地发了个「哎……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喧适时地跳出来:「别讲」。
    不久前,群里又一次出现一场慈善晚宴的画面,龚晏承、龚晏娅和邹奕衫都在画面上。前者和后两者距离很远。
    当时毛肖肖正在群里激情发表感言。
    因男友久不参加群聊宋喧忽然出现:「这不是然然的男友吗?」
    然后群里就安静了。
    再没有出现过相关话题。
    直到信托基金的新闻出来。
    这桩谈资太过惹眼,T城一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包括临时回来谈新代言的邹奕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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