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就不错了,又怎么能哭出来呢?
    越来越多的雨花砸落在掌心,掌心的那一点红痕逐渐消逝,她的神色也逐渐恢复平静,有些事情她永远都忘不了,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要一直沉溺在噩梦中,她现在能开口说话了,不是吗?
    思索片刻,宋南鸢踱步走到梳妆台前,她从一个暗格中报出一个木盒子,她伸手打开木盒子,这些年,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会陆陆续续丢掉一些东西,这木盒中原先就没有多少东西,如今更是不剩什么了,一眼望过去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泛黄的平安符,这么多年,她什么都扔了,也就剩下这么一张平安符了。
    她右手从盒中捏起这道平安符,清丽的眉眼间浮现一道嘲讽,真是好笑,为人父母不在孩子身边好好陪伴着,居然希望这一道符纸能够保佑人长安和久?
    好不好笑?
    她在梳妆台又翻了一阵子,总算是又找到了一个火折子,她抽开火折子,没有半分犹豫便点燃了这道平安符,火舌滚滚、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彻底吞没这道符纸,泛黄的平安符终究是化成了一片黑色的灰烬。
    窗外忽而吹进来一阵冷风,裹挟着这灰烬便消失了。
    原来这些年的念想,到最后竟是什么都不剩了。
    宋南鸢唇边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她要那个女人知道,她能平平安安活到这么大,靠的都是自己,而不是她那道符纸,她要她死了也不能安心。
    菩萨啊,没用。
    据说当初这道符纸也是这女人叩拜了一百零八道台阶、去找高僧求来的,为了感动菩萨,她好像还在菩萨像面前跪拜了三天三夜。
    可是,这有什么用啊?
    没用啊。
    宋南鸢看着那空荡荡的木盒,并不觉得有多难过,相反她心中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欢愉,回忆如刀、片片割喉,她这人不恋旧、也从不回头,弃我而去者、永不再念。
    唯有自己才是这世间不变的神明。
    她抬手动作干脆利落把木盒摔在地上,这木盒本就是买来观赏的小玩意,自然是不禁摔、落在地上就成了一片碎渣。
    她悠悠然离去,那些过往一同被她甩在身后。
    宋南鸢刚刚推开门,便看见沈淮清一动不动站在门口,他现在的模样狼狈极了,瓢泼大雨,他穿过走廊的时候,约莫是不小心被绊了两下,此时他纤尘不染的白衣早就染上一片泥泞,束起的头发也散落了一部分,唯有那根白玉簪仍旧如初。
    沈淮清的鼻尖再次嗅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桃花香,他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道笑容,他知晓她站在他面前,他看不清楚她如今的模样,可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但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思来想去,他还是试探性地开口道:“姑娘,你现在怎么样了?”
    “很好啊,奴家很好。”宋南鸢身子斜斜地依靠在木门上,她看着自己犹自泣血的左胳膊,如玉的胳膊上两道血痕很是触目惊心,可是她的神情却是那样懒洋洋的,就连语气也带着一股漫不经心地旖旎味道。
    她在撒谎。
    许是因为失明的缘故,沈淮清的听觉和嗅觉都敏锐了许多,他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她明明受伤了,可是她又说自己很好。
    沈淮清轻珉薄唇,抑制住自己想要问到底的念头,他眉心蹙起,颇为艰难道:“那就好。”
    她不想说的事情,他都不会问。
    只是他有些厌弃自己是个瞎子的事实,就连看看她身上的伤重不重,也是不能。
    见她不开口说话,沈淮清只当自己在这里打扰了她,他神情中染上两分落寞,果然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外人,只要一日在这处宅子,她就永远高他一等,他们之间永远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平等,若是两个人一开始就处在不对等的位置,那么一段感情又该如何开始?
    “既然姑娘安好,在下便先离开了。”他清润的嗓音染上些许晦涩,嗓音也微弱的像是一阵遥不可及的风。
    只是他才刚刚转身,身后人便忽然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她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儿,轻轻地用脸颊蹭着他的后背,嗓音软绵绵道:“公子,别走。”
    “公子,奴家现在很不好。”她侧脸贴着他的背,嗓音忽而低低道。
    雨声淅淅沥沥,她就这样抱着他,动作中带着下意识的依赖和信任,沈淮清忽然清晰地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一点冰凉,她哭了。
    方才不是好好的,怎么哭了?
    他想要转身替她拭泪,可是她却不愿意,胳膊牢牢地锁住他的腰,像是害怕他忽然消失。
    “姑娘,我不走,你放心,”他苦笑一声,终于妥协般道:“姑娘,在下不过是一个瞎子,全凭姑娘才能苟活,在下又能去哪里呢?”
    她这才将信将疑松开了手。
    沈淮清转过身,凭着自己的记忆,抬起右手举动轻柔地替她擦了擦泪,言辞轻缓安慰道:“姑娘,别哭了。”
    你一哭,在下的心口就发疼。

章节目录

金殿为欢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凡人书只为原作者妩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妩卿并收藏金殿为欢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