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往大队人马的方向走去。

    李世民舒展了一下身子,感觉似乎还是有些不舒服,于是他开始脱衣服,直到将所有的衣衫全都脱掉。靴子丢在一边,衣衫抛到了身后。他赤条条的站在那里,一点也不介意几万只眼睛看着他。

    “还是没有束缚爽快。”

    他感受着冷冽的风吹过身体,却没有一丝寒冷的感觉。

    “喂”

    赤身捰体的李世民朝着李闲的背影喊了一句:“真不打算亲手杀了我”

    李闲脚步停了一下,也没有回头,伸出手举起来缓缓摆了摆,然后继续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李世民发现自己看着那个背影真的没有一点恨意。

    “弓”

    当李闲走到阵前的时候,李孝恭举起手大声喊了一个字。围成一个巨大圆形的骑兵整齐划一的将背后的骑弓摘了下来,从箭壶中抽出羽箭搭在弓弦上,缓缓抬臂瞄准了那个站在中间赤身捰体的男子。

    李世民哈哈大笑,席地而坐。

    他缓缓的闭上眼,回味着刚才喝下的那一壶老酒的味道。他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自语道:“没喝醉,有些不爽。”

    “射”

    李孝恭将手猛的放下来。

    嗡的一声,那是羽箭离开弓弦的响声。

    万箭齐发

    密集如雨

    没有人看到,在万箭齐发的那一刻,燕王殿下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不知何故。

    自始至终,燕王都没有再回头去看一眼。

    第762章 襄阳城内外

    襄阳城

    在城外的平原上,不下十万秦王军战俘蹲在地上,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压制不住的惶恐不安,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是被处死在汉水河畔,还是侥幸活下来等待着下一次战败

    就在他们连窃窃私语都不敢,或是蹲着或是跌坐在地上担心害怕的时候,大队身穿黑色轻甲的精锐骑兵顺着官道缓缓而来,绵延不尽就如同一条巨龙。烈红色的燕云军战旗在冷冽的风中招展,就好像燃烧在半空中的火焰。

    这支骑兵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每个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们看的不是天下无双的燕云精骑,看的是那个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黑袍青年。那是今天的胜利者,当今天下权势最大的那个人。

    燕王李闲。

    在队伍中间的位置上有一辆马车,无棚。

    马车上拉着一具尸体,尸体上覆盖着一层白布。在覆盖着尸体的位置,白布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

    队伍行进的很缓慢,没有欢呼声,只有马蹄的声响,可人们偏偏感觉沉默的可怕。

    襄阳城的大门敞开着,去了龙袍身穿一套布衣的梁帝萧铣带着城中梁国百官站在门口。他微微垂着头,似乎是不敢去看缓缓而来的燕王殿下。又或是他觉着有些耻辱,不想抬起曾经高贵的头颅。

    骑兵队伍在城门口缓缓的停了下来,站在官道两侧等候燕王殿下归来的将领们上前行礼。

    李闲摆了摆手,眉宇间透着一股淡淡的疲惫。

    “都起来吧,进城说话。”

    李闲从大黑马上跃下来,带着手下众将往城中走了进去。他竟是没有看一眼站在路边的萧铣,也没有看一眼梁国的降臣。这让梁国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有不少人都脸带愤怒之色。有人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燕王几句,看着那修长的背影恨不得扑上去打一架。

    萧铣自嘲的笑了笑,转身跟上。

    进入襄阳城之后,李闲没有进萧铣的皇宫,而是选择了更近的城府衙门,进了门之后李闲甚至没有听众将汇报战果,直接进入后堂把众人都关在了外面。罗士信等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敢打扰李闲纷纷退了出去。

    进了门之后,李闲倒在床上蒙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了天黑,谁也不知道燕王殿下怎么会困乏成了这样。此战一举两得,非但灭了李世民,还灭了萧铣的梁国,按道理这样辉煌的胜利燕王应该开心才是,可为什么燕王殿下的脸上看不到一点高兴的表情

    睡到天黑,李闲依然没有起床。

    其实他根本没有睡着,只是蒙着头躺在床上不想动弹。他不想见人,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感怀什么,又或是在悲伤什么。他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悲凉,没有一丝大胜之后应有的喜悦。

    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怔怔出神。

    李世民已死,大祸已除。

    可他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和李世民在军前喝酒的时候说,也不知道千年之后的课本上将会如何书写这段历史。他忽然发现,自己破坏的不但是一个自己熟知的时代,破坏了的还有自己的回忆。这个世界因为他的出现已经彻底变了模样,那么自己的后世还会不会存在

    他觉着自己是一段历史的刽子手。

    躺的时间久了身子有些僵硬,李闲站起来走到窗边坐下,推开窗子,看着外面一轮皎洁的明月发呆。

    到了这个时代已经超过了二十年,李闲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融入进了这个时代,彻底熟悉了这个时代,甚至控制了这个时代。可李世民的死却让他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还没有把自己当成这个时代的人。如果已经融入,为何没有开心

    他到了现在为止,还把自己看做一个这个时代的过客。

    这是属于我的时代

    他对月而坐,喃喃自语。

    在府衙大堂里,燕云军诸将都坐在这里等着。他们面前摆着点心,还有酒,但场间的气氛却有些沉闷,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性子最直接简单的裴行俨站起来,走过去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大口酒灌进去。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裴行俨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环视了一周:“怎么都应该笑一下吧”

    “主公不笑。”

    雄阔海揉了揉发紧的眉头:“我等笑了有何意义”

    “有”

    就在这个时候,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的李闲缓步从后堂走了出来:“这胜仗不是孤一个人的,是你们所有人的。传令下去……今夜让士兵们安睡,明日正午开庆功宴,全军皆可饮酒……休整三日,不操练。”

    众将连忙站起来,见燕王殿下的脸上有了喜悦之色,他们紧绷着的心也都松了下来,众人皆笑。

    “孤只是乏了”

    李闲笑了笑说道:“取酒来,今夜要与大家喝个痛快”

    他笑着,眼神里却依然有一丝伤感。

    胜仗终究是胜仗,总是要庆贺的。

    ……

    ……

    梁帝萧铣坐在椅子上,看着桌案上的饭菜发呆。他就这样已经坐了很久,从入夜前就坐在这里,甚至没有注意到是谁将饭菜放在了桌案上的。他脑子里都是燕王李闲今日在城门口的身影,那冷漠无语的样子他认为是骄傲。

    可他也知道燕王李闲有自己骄傲的资本,因为他是胜者。

    萧铣还没有做好准备,做一个战败者的准备。

    透过窗子,他能看到远处隐约可见的宫城一角,那是他的宫城,曾经……

    不由自主的想起田文镜和周放吾的话,萧铣忍不住摇头苦笑。

    “大梁国谁都可以投降,唯独陛下不可以。百官若降,或可依然做官。百姓若降,依然平淡生活。可陛下若是降了,便不再是陛下。”

    这话在萧铣的耳朵里来来回回的响起,就好像抽打在他脸上的狠狠的耳光。关小树在襄阳城上的时候对他说,你不必将败给燕王视为耻辱。可他是一个帝王,他只用了四年就几乎重现了大梁国的往日的辉煌。

    曾几何时,他坚信自己可以成为一统天下的那个人。

    而现在,纵然不能说他是个阶下囚,可又比阶下囚好多少这个院子就是燕云军为他划出来的住所,他甚至不能自由走出去大梁国的文武百官被分开监管,彼此之间根本就没有见面的可能。

    他不知道周放吾在哪里,也不知道田文镜在哪里。不过想来,梁国群臣应是被软禁在自己家中,如他一样不得自由。

    这就是投降的代价么

    萧铣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去想。

    就在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萧铣听到响动回头去看,发现进来的竟然是面带笑意的关小树。

    他不喜欢这个年轻人。

    因为这个年轻人即便是笑的时候,眼神里也透着一股悲伤。萧铣已经足够悲伤,所以他没心情去感受别人的悲伤。他知道有这样一双眸子的人,必然有着令人心酸的过往。可他没兴趣去探知什么,他甚至连自己未来如何都没兴趣去想。

    “你来做什么”

    萧铣问。

    “喝酒。”

    关小树回答。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只有一壶酒。

    看到那个酒壶的时候,萧铣的表情显然怔了一下。然后他明白了什么,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毒酒”

    他问。

    关小树没有回答,在萧铣对面坐下来,将酒壶放在桌案上,他看着那一桌子没有动过的饭菜叹了口气:“你在做皇帝之前,吃过苦么挨过饿么”

    他问了几句似乎无关紧要的话,却没有回答萧铣问题的意思。

    “肯定没有”

    关小树自问自答,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吃。桌案上有五六样颇为精致的菜肴,荤素搭配,看着就让人有食欲,而事实上,关小树的食欲确实不错。萧铣一口都没有吃过的饭菜,短短五分钟就被他吃下去大半。

    抹了一把嘴角上的油渍,关小树舒服的叹了口气。

    他拿起那只酒壶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这个动作让萧铣的表情立刻一僵,眼睛瞬间就睁开到了最大。他眼睁睁的看着关小树将那杯酒喝下去,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我没那么无聊,费力气去弄一壶毒酒来。若是想杀你何必费这种事直接一刀砍了脑袋岂不简单”

    关小树看了萧铣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之所以想找你喝酒,是因为刚刚发生了些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而枯坐着说又显得没什么意思,所以带了一壶酒来。”

    “什……什么事”

    萧铣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后问道。

    “你有最得力的两个亲信是吧大概在半个时辰之前……襄阳城戍卫将军周放吾带着数百家奴打算趁着天黑冲出襄阳城,被巡城的人马拦住。周放吾死了,是被乱箭射死的。”

    “大概在周放吾死之前一个时辰,有个和我穿一样衣服的人见了田文镜,至于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当然,他们之间的交谈大概我也能猜出一些。在我们的人离开之后,田文镜就在自己家里悬梁自尽了。”

    关小树摆了摆手来加重语气:“是自尽。”

    他揉了揉鼻子,忽然笑了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自尽的人这么多……算起来,好像有二三十个人了呢。”

    “你什么意思”

    萧铣猛的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眼神中都是惊惧。

    关小树笑了笑,站起来缓步走向萧铣:“我的意思是,其实杀你完全没有必要用一壶毒酒什么的,多浪费襄阳城城里如今什么都缺,缺衣服缺粮食自然也缺酒,我好心带一壶给你,你却偏偏不敢喝……酒我喝了,你当然是要自尽了对吧一根白绫就够了。自刎也行,不过血糊糊的多恶心”

    他从怀里掏出一条白绫,递给萧铣:“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就在这个时候,在城外汉水河畔堆积着上万具来不及埋掉的尸体堆上,忽然有一具尸体动了动,然后从尸堆上滚落下来。这个人浑身上下包裹着纱布,脸色白的好像鬼一样。但他却没有死,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看了看四周,他傻了很久。

    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他挣扎着站起来,捡了一根断了的长矛做拐杖,艰难的走向远处。在夜色中缓缓消失,不见了踪迹。

    第763章 一心复仇的女人

    枯草,黄沙,残阳。

    血

    尸体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草原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不只是人的尸体,还有战马。碎裂的皮甲,断折的弯刀,残破的战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钻进鼻子里久久不会消失。这种味道无法形容,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无法从文字的描述中体会这种味道的恶心。

    战争已经结束了超过一个时辰,可每个人的脑海里似都在回响着喊杀声。敌人的模样,挥舞的弯刀,战马的嘶鸣,这样的画面不断的在脑海里闪现。

    草原上历来不缺少战争,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几乎每一天都有杀戮之事。毫无疑问的是,今日这一场厮杀之惨烈,可以写进草原人的史书中,留下最浓重的一笔。双方将近五十万大军在这一大片草原上杀的天昏地暗,看起来死去的人似乎比活下来的还要多。

    战争结束之后,侥幸活下来的士兵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他们贪婪的呼吸着冷冽的空气,似乎是在害怕自己明天就再也没有机会享受空气一样。哪怕这空气中的味道令人不适,他们贪婪的就好像很久不曾呼吸过的僵尸。

    在战争结束之后,能有资格坐在战场上呼吸的必然是胜者。

    而失败的一方,要么被屠戮殆尽,要么就远远的逃走。

    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子,刘弘基低头看了看肩膀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这一刀势大力沉,直接劈开了他的肩甲。肩头上一大块肉被削掉,血顺着破碎的甲胄溪水一样往下淌着。直到这个时候,刘弘基才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后怕。若不是自己躲闪的及时,这一刀割断的就是他的喉管。

    他的亲兵找出伤药,撕下自己的衣襟为他包扎。

    在草坡上坐下来,看着残阳下的战场,刘弘基深深的吸了口气,有一种想要放声大喊的冲动。

    他忽然发现,原来草原的黄昏竟是这么美。

    血腥的美。

    残阳如血,和草原上的血连成了一片。

    这一战胜了。

    在突厥人近乎被逼到了绝路的时候,在眼看着草原的主宰者就要换成铁勒人的时候,八千虎贲重骑突然出现在铁勒人的骑兵后面,八千虎贲,朝着铁勒大军后队超过十万人发动了进攻。

    这是一种极壮阔的场面,壮阔的让人觉着自己的心境是如此的小。

    虎贲重骑,每一个人都是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但身材极魁梧彪悍,而且心志坚定。他们身上的厚重的甲胄价值不菲,他们坐下的战马同样披挂着全甲,还有为了增加撞击力而装置具甲。一个重骑兵的造价,可以装备一百名轻甲步兵。

    他们平日里吃的食物是最好的,他们的俸禄是最高的。

    但他们今日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宣告,他们有资格拥有这样的待遇。八千虎贲重骑,如一柄厚重而不失锋利的陌刀,在铁勒人军阵后面势不可挡的劈了进去。那些号称天下无敌的草原骑兵,在虎贲重骑面前就好像孱弱的绵羊。

    八千猛虎扑入羊群,场面就是这样的令人震撼。

    撕开了铁勒人的骑兵后队,重骑狠狠的插了进去,将血糊糊的口子越撕越大,最终彻底将铁勒人的骑兵队列撕成两片。在这条口子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这是一条血路,重骑踏过之后,地上的肉泥就好像暴雨过后被人踩过的稀泥一样,马蹄踏在上面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将铁勒人的后队劈开之后重骑没有停止,继续向前推进。论速度,重骑无法和轻骑兵相比。但当双方缠斗在一起之后,轻骑兵在虎贲重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铁勒人的狼牙箭破不开虎贲重骑的甲胄,他们手里的弯刀也破不开虎贲重骑的甲胄。在重骑面前,铁勒人每个人都从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

    他们伤不到那些重骑

    重骑兵的链甲太厚重,锋利的弯刀斩在上面就如同斩在石头上一样。而虎贲重骑手里的重槊却能轻而易举的将铁勒人的身体刺穿,甚至劈碎。草原人的皮甲在重槊面前,单薄的就好像一层窗户纸。

    一捅即破。

    第一次和虎贲重骑交手的铁勒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突厥人畏虎贲真如畏虎,也明白了长城有隙虎贲无双这句话的含义。就算是突厥人最强盛的时候,选择南下也要绕开涿郡,他们不惧连绵不尽无法骑马的燕山,不惧横亘于山巅那坚固不破的长城,他们惧怕的是比燕山比长城还要难以撼动的虎贲。

    就因为这支重骑,罗艺的名字在草原上可以止小儿夜啼。

    一个担架经过刘弘基面前,看清了担架上的人之后刘弘基的脸色一变,挣扎着站起来走过去,看着担架上那个没了一条左臂的爱将眼神中都是歉疚和心疼。此时的刘会,虚弱的如同一个死人。

    “我没事,大将军不用担心……”

    刘会的喉结上下起伏着,声音沙哑的就好像风吹过隔壁的声音:“虽然没了一条胳膊,但我砍断了札木合的大纛,值了说句实话……”

    刘会艰难的笑了笑:“真他娘的疼,可心里也真他娘的爽快”

    刘弘基颤抖着手为刘会盖上自己的披风,嘴唇微颤,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亲信。

    “战争,总会有死伤。”

    声音从刘弘基身后传过来,厚重中带着一股铿锵之音。

    刘弘基转过头去看,便看到了身披重甲缓步走过来的罗艺。

    “而在战争的死伤中可以让人看清自己的内心,是懦弱逃避跪地乞降还是充满勇气和斗志的去争取胜利。”

    罗艺走到担架旁边,郑重的对刘会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你是值得老夫尊敬的勇士,老夫以和你并肩作战为荣”

    ……

    ……

    阿史那朵朵的眼睛里都是血丝,她从来没有这样疲惫过。靠坐在草坡上,她甚至想就躺在这里好好的美美的睡上一觉。但她却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就这样看着,嘴角上渐渐露出一抹笑意。

    十二月女卫按刀站在她身边,看着这个倔强而坚强的女子眼神中都是敬佩。她们是叶怀袖一手培养出来的护卫,她们都是骄傲之人。但是她们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值得她们为之付出生命来守护。

    谁说女子不如男

    庞大草原的主宰者,为什么不能是一个女人

    “正月”

    阿史那朵朵看着天空,忽然声音极轻的问了一句:“如果今日败了,你们会不会回中原去”

    “您在哪儿,我们在哪儿。”

    正月平淡但笃定的回答。

    阿史那朵朵笑了笑,虽然脸上有些脏,但她的笑容却是那么美。

    “如果我死了,你们不用陪着我一起死,那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殉葬这种事总是让人觉着有些自私。你们可以带着我的尸体回中原去,回江南去,回草庐去。草原上的人都把我看成圣女,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不过是个江南的普通女子罢了。”

    “咱们胜了。”

    正月说。

    “是啊……咱们胜了。”

    阿史那朵朵微笑着说道:“虽然没能彻底击败札木合,但却让他知道了什么是疼。铁勒人的损失很大,大到让铁勒人内部也会出现不一样的声音。札木合就算是铁勒人的大汗,他也不能对部族长老们的意见视而不见。南下的铁勒人只要死伤超过半数,就会有人提出结束这场战争。”

    “铁勒人的人口本来就不是很多,如果壮年男子都战死了,那么这个部族也将走向灭亡……札木合不敢做铁勒人的罪人。”

    “战争就是坚持,看谁坚持到最后。”

    她坐直了身子,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罗艺和刘弘基。

    “正月,你有没有觉着这场面有些不可思议”

    她指了指刘弘基和罗艺的方向:“主宰这场草原人之间战争的竟然是汉人,我也是汉人……”

    正月摇了摇头:“属下想不到那么远的事,也不关心这些事。属下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不过听小姐您这么说,我心里忽然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

    阿史那朵朵让正月扶着自己站起来,看向远处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们。

    “可惜了,如果再有哪怕五万狼骑,这一战就能将铁勒人赶回老家去。不过没关系,从今天这一战之后,札木合将不敢再狂妄。当阿史那重礼杀到铁勒人家园的时候,将轮到札木合哭泣。”

    “小姐,你越来越想一个纯粹的草原人了。”

    正月说。

    “是吗”

    阿史那朵朵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或许从很久之前,我就不得不是个纯粹的草原人了。”

    ……

    ……

    损失超过十万人,兵败如山倒的札木合带着溃兵后撤百里,这才将溃败的士兵们逐渐收拢起来,当清点伤亡的数字传进他耳朵里的时候,他的愤怒到了爆发的边缘,他甚至有一种将面前的一切都劈成两片的冲动。

    在眼看着就要取胜的时候,那个该死的汉人带着那支魔鬼一样的重骑出现,打碎了他一统草原的梦,也打碎了他的尊严。输给了一支不超过一万人的汉人骑兵,这可以称之为铁勒部族的奇耻大辱。

    自古以来,汉人的骑兵什么时候是草原骑兵的对手

    他曾经不止一次嘲笑过突厥人的懦弱,竟是对一支人数始终不足万人的汉人骑兵敬畏如虎。他将这种畏惧视为草原人的耻辱,整个草原的耻辱。

    但是今天,他知道自己错了。

    汉人的骑兵,原来也可以强大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这样的骑兵有五万人,汉人就有可能打下整片草原念及此处,札木合心里对汉人都是两脚羊的看法渐渐发生了转变。

    “大汗”

    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握住了札木合粗糙厚实的大手:“我们汉人有句话说,不以一时之成败论英雄。在我们中原有一个伟大的皇帝叫刘邦,他曾经不止一次败给一个叫项羽的人,但是他没有气馁,也没有惧怕,等待着机会终于一战将项羽击败,统一了中原。”

    “大汉之高祖”

    札木合道:“我知道这个人。”

    “大汗博闻。”

    蒙着面纱的女子笑了笑说道:“突厥人没有被大汗屠灭是因为他们运气好,而且罗艺来的又太突兀。卑鄙的人偷袭得手,算不得什么正大光明的胜利。若是正面对敌,大汗何必惧他那区区不足万人的骑兵休养几日,大汗再提兵进攻,必能全胜。”

    “不过……大汗您可以换个方式想一想……大汗何必要追着眼前这一支突厥人的队伍不放如今的突厥王庭可是没有多少兵力的。阿史那朵朵那个贱人就是为了将大汗您引走,大汗自然也早就识破了她的卑劣计谋。若是大汗您能分兵杀向王庭,将王庭的老弱妇孺屠尽……突厥人还有什么勇气抵抗大汗的兵威”

    “哈哈”

    札木合一把将这女子抱进怀里,哈哈大笑道:“陈婉容,你这样的女人让我真想一口把你吞进肚子里”

    第764章 北上

    在襄阳城里一间不大的酒馆里,昏暗的灯火下下掌柜胆颤心惊的看着不远处坐在那里喝酒的三个官老爷。官老爷可不是关老爷,关老爷讲信义,官老爷可就不一定了。不说吃酒给不给银子,只说能不能伺候好了就足够让掌柜的心里惴惴不安了。

    现在城里的官老爷可不是大梁国时候的那些官,而是大唐的官。

    对于这些新进城的老爷们,掌柜的可不敢得罪。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一个不小心招惹来祸端,这个乱七八糟的世道,当兵的杀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杀几个他们这样毫无背景毫无权势的小人物,就如同碾死几个蚂蚁一样简单轻易。

    酒菜是上的最好的,掌柜的特意盯着后厨的人一道菜一道菜的做。他唯恐小伙计一时激动往菜肴里啐一口吐沫,万一被那三个官老爷看出来谁知道会不会弄一个株连三族

    幸好,看起来那三个人似乎不像是仗势欺人的。

    在掌柜的看来,那三个人中最和气最面善的就是那个胖子。长相忠厚不说,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没杀过人。至于那个枯瘦如柴的家伙,算了吧,那样的人一看就是贪财好色的。最让他担心的就是那个白脸汉子,古语不是说么……小白脸,没好人。

    似乎是感觉到了掌柜那不善的眼神,那个白脸子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掌柜的吓得一缩脖子,不敢与其对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喝了一口酒,微醉的胖子看着白脸子感慨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在李世民军中潜藏,乱军之中怎么没被冷箭射死这上天还有这么不公平的么。王八蛋都变成石头了,你还活着……”

    “你盼着我死”

    白脸子吴不善撇了胖子一眼问。

    “盼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上次你用主公的旨意逼着我往外掏银子开始,我每天都定时在佛前烧三炷香,祝福你拉屎掉茅坑,吃饭喉咙里卡骨头,走路摔跤,撒尿蛋疼,跟女人上床的时候不举还眨眼就泄。生儿子没屁眼比较恶毒,我倒是没好意思去乞求佛祖显灵。”

    “佛祖还真他娘的给你面子,没一样灵验的。”

    吴不善笑了笑说道。

    万玉楼叹道:“所以说啊,你就是个祸害。”

    “死胖子你不在南衙呆着,非得跑到襄阳城来膈应我。”

    吴不善喝了口酒道:“你得多想我”

    瘦子王启年噗的一口酒喷出来,擦了擦衣服上的酒说道:“恶心了。”

    万玉楼抖了抖骄傲的胸脯得瑟道:“主公调我来的,有本事你找主公发牢马蚤去啊。还有啊,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贱,我说请老王喝酒也没请你,你屁颠屁颠的跑来干嘛”

    “贱人有酒喝,贱人有肉吃。”

    吴不善道:“怎么着,我就吃了喝了你能怎么着”

    “无耻”

    万玉楼拉了王启年一把说道:“你见过比他还无耻的人么”

    王启年啃着一只鸡腿,头也不抬的说道:“见过一个,他说今天请我喝酒。”

    万玉楼呸了一声,恨恨的骂了一句:“一对贱人。”

    王启年笑了笑:“胖子,主公调你回来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谨防走了李世民。可你好像这事没干漂亮啊,还是主公亲自动手除掉了那心腹大患。要是老子当时在,哪里会像你这样畏手畏脚的缩在后面就算孤身一人又能如何,老子单枪匹马也能将李世民挑翻在地。”

    “牛逼果然是还是从一个不靠谱的人嘴里吹出来有意思。”

    吴不善一本正经的说道:“我都不敢去想你单枪匹马往前冲是个什么德行,猴儿骑马么”

    “日你大爷”

    王启年骂了一句。

    “我大爷还在老家务农,六十余岁眼不花耳不聋,健壮着呢,你要真有这心思我给你指条明路,告诉你怎么走,盘缠钱我出了。”

    万玉楼打了个冷颤:“别说了,你这一说我就能想到那是个什么场面。你那六十多岁的大爷拿着个锄头,锄一下草,日一下王启年……太他妈的刺激了。”

    “畜生”

    吴不善和王启年异口同声的骂了一句。

    “喝酒吧”

    万玉楼得意的笑了笑:“喝了酒,还有事忙活呢。”

    “有公务你还敢喝酒”

    王启年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几日整天和死人打交道。带着几个以前见过尉迟恭的人在死尸堆里翻腾,已经好几天了,恶心的想死。”

    “尉迟恭”

    吴不善怔了一下,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家伙,是条汉子”

    就在这个时候,在燕云军大营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身穿燕云军号衣的瘸子一瘸一拐的走到帐篷门口,往四周看了看随即钻了进去。他的脸上受了伤,一道自眉心到嘴角的疤痕让他看起来格外的狰狞。他瘦削的让人看了都会打个冷颤,就好像一具骷髅般难看。

    进了门之后这个瘸子在自己的位置上躺下来,闭目养神。

    “瘸子,你还没想起来自己是哪个营的兵”

    跟他一个帐篷的士兵问。

    这瘸子摇了摇头,没说话。

    “可怜的家伙,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不过也是运气,等回师之后你就能回家养老去了。就你这一身的伤,朝廷不会少发你银子。”

    瘸子咧嘴笑了笑,好像很开心。

    ……

    ……

    在襄阳城的皇宫里,御书房里的灯一直亮着。燕王殿下在庆功之后便住进了这皇宫,吃住都在御书房里。但是大家都知道,用不了多久大军就要开拔。今年的这个春节,只怕要在行军的半路上过了。

    河北那边战事的战报每日都会送来,因为隆冬天气严寒的缘故,进攻河北的燕云军基本上停止了向前突进,守住已经占据下来的郡县。窦建德坐拥河北大片疆域,这一战可不是短时间能打完的。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决战只怕要拖到明年春暖了。

    长安那边倒是没什么事,政务上的事杜如晦和下面的人商议着办。没有大事发生,以杜如晦之才也不会出什么纰漏。再加上程名振是个老成持重的,和杜如晦一文一武坐镇都城,没什么可担心。

    李闲现在最关心的,反而是草原上的战局。

    刘弘基带着人已经出塞北有段日子了,李闲信得过刘弘基的本事,而且军稽处最近传来的消息说,罗艺已经带着虎贲重骑出关。

    可这正是因为草原上的事或许引出来的变故,罗艺出兵塞外,涿郡的守军必然兵力不足……若是窦建德趁机北上,河北的局势就又错综复杂起来。再加上那些不知死的高句丽人……在襄阳城这边多停留一日,或许对以后的战局都有影响。

    李闲很急。

    所以他一口气将大梁国上至皇帝下至官员杀了几百个,说起来,李闲在进襄阳城的当日在城门口,稍显傲慢的举动也是故意为之。当时他没有看一眼萧铣,没有看一眼梁国降臣,那些降臣们脸上的表情都在暗中军稽卫的观察之中。

    有时候杀人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要想在一个地方建立起来新的秩序,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原来的秩序彻底的推翻。至于梁国其他还没有收服的地方,李闲早就有了打算。

    将手里的军稽处密报放下,李闲看了看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稍显拘束的李孝恭。

    “你麾下精骑,孤要调用。”

    李闲没打算用什么委婉的方式说,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孤要率军北上,骑兵为重。孤不会都带走,给你留下一万骑兵,李世民和梁军的降兵划五万人给你,为了你能镇服这些降兵,孤再给你留下两万步卒。这两万人是孤自长安原来的守军中挑出来的,你曾是长安守将,他们都是你的老部下,你用起来也顺手。”

    “骑兵一万,步兵七万。”

    李闲看着李孝恭说道:“孤给你八万人马,在襄阳城休整两个月。过了年之后,南方尚未平定之地,都交给你。等孤将河北之事了结,若你兵力不足再调拨给你人马。另外牛进达就在据此不足五百里之外,他在训练新兵。若战事吃紧,你可请牛进达率军支援。”

    “臣遵旨。”

    李孝恭垂首道。

    “荆襄之地民风彪悍,安抚为主。”

    李闲想了想吩咐道:“孤在襄阳城里杀人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你平定南方,多以安抚,少加杀戮。南方百姓不似北方之人,惠之以利比加之以刀兵有用。怎么打,怎么平,你自己做主,孤只是交待几句罢了。”

    “臣定不辱使命。”

    “孤信得过你。”

    李闲笑了笑道:“李渊旧臣中,称得上名将的在孤看来只五人而已,你,刘弘基,张公谨,李道宗,屈突通。孤调屈突通守河东,李道宗在徐世绩帐下,刘弘基进兵塞北,你的功劳还是不及他们,所以要多用心。”

    “臣明白。”

    李孝恭道:“主公不弃,臣焉敢不尽心尽力”

    “去吧,襄阳这边的事孤都交给你。后日孤就要率军北上,孤等着你的捷报。”

    李孝恭告辞离去,不多时,叶怀袖和嘉儿走了进来。

    “军稽处的碟子们都放了下去,一时之间却查不到尉迟恭的消息。或是死于乱军之中也说不定,又或是远遁而走。”

    叶怀袖在李闲身边坐下来说道。

    “没时间管这些了。”

    李闲摇了摇头道:“大军后日开拔,你们还是回长安城的好。青青也要跟着你回去,此番北上,你们也没必要跟着吃苦。”

    “嘉儿她们都回去……我不能回去。”

    叶怀袖认真的说道:“我要去塞北。”

    李闲一怔,br /g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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