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看到李闲脸上有些挪揄讥讽的表情她立刻脸上一红,再想到另一种可能,她的脸便从红又变得有些发白。

    她看到李闲的表情下意识的想到,若是李闲此时动手杀了自己,那么谁还知道张婉承在长安城中出家的事这样做看起来更简单直接而且最有效,而且似乎李闲对于这种冷血的事也不是做不来。

    “好”

    就在李慧宁心神不宁的时候,李闲忽然点头答应道:“你帮我把姑姑从长安城里偷出来,我便考虑你的提议。”

    李慧宁怔住,随即叹了口气道:“你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枭雄,你身上的人味太重了些。”

    李闲笑了笑,不置可否。

    李慧宁顿了一下说道:“现在可以给我讲讲你姑姑的事”

    李闲摇了摇头道:“等大唐皇帝先把先把利息给我送过来再说,给你讲她的故事可以,但必须让我先看到我要的东西,越快越好。”

    利息便是那两颗人头。

    “为什么”

    “因为其中一颗人头对于我姑姑来说是一味剧毒,现在已经毒傻了她,我不能让那颗人头毒死她”

    与此同时,在唐军大营李世民的军帐中。李靖微笑着说道:“李闲的弱点虽然不多但是很明显,便是他身边的至亲之人。可他的至亲之人也没有几个,如今都躲在巨野泽中不出来。既然殿下您不能拉拢他,不能收服他,那么便可以试试要挟他……至于用什么要挟,臣刚好知道在长安城中便有一个……这世间只怕只有臣知道,连李闲都不知道。”

    第582章 知尽天下事的东西

    腊月二十六,早晨的时候太阳露了一下脸随即拉过来一片阴沉的云朵遮挡住自己,这一下拉扯似乎扯动了一整块幕布似的,没多久整个天空就变得越来越黑。云层压的很低,给人一种天就要掉下来一样的错觉。没吃午饭的时候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不多时就将地上铺了一层银白。

    东都城墙上的郑国守军见到雪花落下来后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脸色疲惫身体更疲惫的他们甚至高兴的在城墙上手舞足蹈。欢呼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逐渐如烧开的水一样在城墙上逐渐沸腾起来。下了雪,外面围着的燕云军和唐军也就不会攻城,所以他们高兴的好像领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

    站在城墙上当值的将军正是曾经的瓦岗寨二当家单雄信,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手心里融化,视线从手心里离开缓缓的移到城外,远处便是连绵不尽的营寨,里面这一层是燕云军的,外面那一层是唐军的,一眼望不到边际,厚重的就如同天空上压下来的乌云一样。

    士兵们的欢呼声让他心里没来由的烦了起来,他回身吩咐亲兵道:“谁再敢胡乱呼喊,每个人打二十军棍”

    不知道将军怎么了,亲兵诧异了一下还是立刻转身将单雄信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但是出乎预料的是,士兵们完全就没理会这完全没道理的军令。欢呼者依然在欢呼,声音依然在城墙上此起彼伏随着被风飘荡出去很远。单雄信大怒,可看着满城墙都是开心呼喊着的士兵们,他也只能苦笑一声。

    几乎所有的守军都在喊都在笑,他难道还能每个人都打二十军棍

    “这群白痴……下一场雪而已,倒好像是打了一场打胜仗”

    他身边的副将低声骂了一句,显然心情也不好到了极点。单雄信侧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和自己一样想起了以往辉煌时,所以见到郑军因为可以放松一天就开心欢呼有些不顺眼,其实说起来这哪里是看郑军士兵不顺眼,分明是看着自己都不顺眼。他的副将之所以和他有一样的心情感触,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曾经瓦岗寨的人。

    这人正是王当仁,在兵败之前李密派他到黎阳镇守。可后来李闲从黎阳勒索走了大批粮草,这件事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被李密知道,李密念及他是自己的亲信也没惩罚什么,只是将他调回了瓦岗寨,派王伯当领兵守黎阳。王当仁本来委屈到了极致,可后来知道王伯当在黎阳被李闲杀了之后心里反而生出几分庆幸。

    瓦岗寨兵败之后,他与单雄信一道投降了王世充。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王当仁看了单雄信一眼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单雄信脸色一变,随即苦笑一声:“还能活着就已经不错了,当初魏王大败的时候我本以为咱们都得死,可陛下既然不计前嫌收留了咱们,咱们就总得拿出点做臣子的样子来。这东都城高大坚固,便是燕云军有抛石车也绝打不开。所以固守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陛下不是已经派人往河北窦建德处去求援了吗。窦建德应该知道,大郑国破他的大夏便是下一个,所以不会坐视不理。唇亡齿寒……他就算不为陛下考虑也要为他自己考虑。”

    “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本来就不是一件让人踏实的事。”

    王当仁叹了口气说道。

    “都怪段达”

    单雄信啐了一口骂道:“若不是他将五万精锐葬送在北边,防守东都根本不会在兵力上捉襟见肘。东都连年恶战,城中的壮年男子现在满城去搜也搜不出几个了。甚至强壮些的妇女都被要求上城协助守城,如果段达那五万兵还在何至于如此”

    “太快了……”

    王当仁摇了摇头道:“本来我也没觉得他能打得赢李闲,可也绝没有想到他会败的如此快。听逃回来的溃兵讲,从扎营到兵败只有三天”

    “溃兵……就不该放他们进城”

    单雄信狠狠的骂道:“放他们进来,结果却传什么唐军不收战俘,要么早降,要么不降死战,闹得士兵们人心惶惶”

    “也未必不是好事。”

    王当仁道:“有这流言在,士兵们也就死了心。到时候除了拼命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路可选,想出城投降是万万不可能的。等唐军打过来,他们就算想投降也晚了。既然知道必死,他们说不得会在守城的时候将骨子里的狠辣都使出来。”

    “希望吧。”

    单雄信看了看城外道:“翟大哥带我不薄,我欲报之,翟大哥死了。魏王待我不薄,我欲报之,魏王败了。陛下待我不薄……我怎么也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败亡。手中长槊只要还能撕开人的咽喉,我便站在这城墙上不下去。”

    就在他咬着牙说话的时候,在城外二十几外的一条干枯了的小河沟里,段达紧了紧身上的毡毯靠进草堆里,可依然挡不住风雪对身体的侵袭。他颤抖着看向四外,蜷缩着身子挤在一起取暖的手下亲兵已经不足五十人。幸好这河沟里的荒草足够深,所以他们才能躲过唐军骑兵连续两次的搜索。

    堂堂大郑国的太尉竟然落魄狼狈到了这个地步,说起来真有几分心酸苦楚。

    “元帅……咱们还能回城里去么卑职……卑职快冻死了。”

    他的一个亲兵缩着身子颤声问。

    “回去”

    段达苦笑着摇了摇头:“想回去也不是不行,就看是以什么身份回去了。”

    说到这里他眼神忽然凛了一下,脸色决然道:“点火,取暖”

    那亲兵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段达被冻糊涂了:“元帅,点火那还不把燕云军招来这里距离燕云军的大营可没多远,骑兵用不了小半个时辰就能冲过来”

    “点火”

    段达猛的坐起来大声道:“死也不能如此落魄,死也要死出个样子来。”

    ……

    ……

    李世民的唐军大营中炊烟顺着被风在雪花中往南飘出去,士兵们已经在埋锅做饭。粮草充足,棉甲也够厚实,说起来唐军士兵比起东都城里的郑军要舒服的多,除了憋屈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如意的。

    亲兵们端着热乎乎的饭菜走进大帐中,将桌案上的东西清理了一下逐盘将饭菜放好。李世民擦了手在桌案边坐下来,看了看颇丰盛的饭菜有些感慨的说道:“这大雪漫天的日子也没什么军务要操心,来人,取一壶酒来,孤要与药师饮几杯。”

    亲兵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去取酒,李靖知道李世民心里豁然开朗所以显得有些高兴。他在李世民对面屈膝坐下来道:“这天气,确实应该痛痛快快的喝些酒暖暖身子。”

    “酒今日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但有一样……酒醒了之后不管雪有没有停,你立刻带人返回长安城去。孤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将你说的那人拿下便是。如果真能用此人让李闲为我所用,药师,你便是孤的韩信……”

    李靖听到这句话怔住,心里有些不喜。心说殿下这是高兴糊涂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就想起用这样个人来打比方。孤之韩信说起来多大的信任,可李靖心里就是越想越别扭,怎么都觉着有些一言定生死的味道,带着极大的不祥。可他却不好表现出什么,只是垂首道:“臣明白……臣无才无德怎么敢做韩信,只是一樊哙尔,愿为主公以效死力。”

    或许李世民真是有些开心,所以没在意自己话里的不妥:“你是行军长史,私自离营乃是重罪,行事千万小心些莫让陛下知道了,不然孤也没办法保你。”

    “臣明白。”

    李靖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若不是将我一生前程都压在了你身上,我何苦要犯这凶险事说起来如今官位爵位都有了,再去冒险着实有些不值。可一想到既然心有治世之才,怎么能不追求治世之位

    “另外,你回去之后想办法打探一下陛下是否知道了长孙顺德的事。虽然奏折已经呈了回去,但陛下毕竟对长孙顺德念旧难保不会着人查实。你看看陛下派谁来军中,孤好准备好应对之策。爱财者予财,爱色者予色,爱权者予权,总不能因为这些许小事让陛下对孤动怒。”

    “臣明白”

    李靖又应了一声。

    “孤身边的亲卫,裂虎营的兵士,军中能信得过的将领你可以随便挑选,孤一并允了你便是。”

    李世民说完这句,回头看了看门外当值的尉迟恭笑了笑道:“除了敬德之外,谁都随你要去。”

    “莫离”

    李靖垂首道:“长安城里那人虽然是个女子,但武艺极强,臣需要一个能打的,若是臣不能劝她来那只能抓她来。军中武将善战者比比皆是,但论近身搏斗的武艺谁也不及殿下的亲卫队正。”

    “行,孤一会儿让他选些得力的人手。”

    李世民转头对外面大声吩咐道:“将莫离叫进来”

    不多时,一个面貌普通身材也不甚魁梧的男子躬身走了进来,先是对李世民行礼,然后对李靖也行了礼。看起来李世民这亲卫队正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样的人,似乎放在大街上人群里就会被淹没绝不会被人记住。无论怎么看也没有什么高手风范,若是换上普通百姓的服饰谁也不会怀疑他就是个农夫。

    李世民吩咐了他几句,莫离垂首应了一声随即出门去挑选人手。

    走出大帐的莫离看着满天洒落的雪花,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狂暴的北风将他身后的披风吹起来,露出衣衫后背上绣着的一个颇为奇怪的图案。似乎是一头野兽,羊角,纯白,四蹄,却还肋生双翅。

    李靖回身的时候恰好看到莫离衣服上的图案,觉着有些奇怪便问道:“殿下,莫离衣服上绣着的那图案是什么”

    “是白泽”

    李世民笑了笑道:“孤也曾问过他,他说那便是传说中知尽天下事的神奇东西。绣的太粗糙了些,便是孤一眼也没能认得出来。莫离说之所以绣在身上便是图个吉祥,趋吉避凶。”

    李靖点了点头,心说莫离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竟然也会惧怕鬼神,竟是绣了个神兽来辟邪。他却没多想,心里更在意的是这次回长安该如何去对张婉承说。

    第583章 你要的也是我想的

    李慧宁站在大帐门口看着满世界的银白似乎心情不错,清晨冷冽的空气将她的俏脸冻得有些微微发红,这冷让她的眉头有一些褶皱,但嘴角上的笑意虽然很浅但格外的清晰。在她身后三步之外便是她忠心耿耿的亲卫,如今娘子军中的老人似乎也只剩下她身边这一队不离不弃的百战亲兵了。

    “狄谪”

    李慧宁看着视线极远处那一群欢呼雀跃着堆雪人打雪仗的燕云军士兵,嘴角上的笑意看起来似乎更浓了些。一群汉子们的欢呼声让这充满了肃杀之气的军营变得有了些烟火味,很容易让人想起小时候与同伴们在雪中疯跑疯玩的日子。快乐其实很简单,堆几个雪人打一场雪仗,莫说孩子们,便是那群汉子们玩的似乎也极开心舒畅。

    叫狄谪的是李慧宁的亲兵队正,是当初叶怀袖在白谷山收服的一名独行大盗。此人本是个没有什么善恶观念的人,一念救人,一念杀人,倒也过得逍遥快活。只可惜乱世独行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今日被人截住明日被人截住,不是要杀人夺财的便是要抓他入伙的,杀人杀得他都有些厌烦了。后来娘子军路过白谷山将山头上不肯投降的山匪屠了,狄谪索性投了军。

    他武艺好,人又冷静,很快就得到了李慧宁的赏识收为亲兵,半年后便做了亲兵队正。后来李慧宁遣散亲信的时候本已经给他保了一个雄威郎将的差事,他却说什么也不肯走。

    李慧宁曾对他说道:“我若剃度出家,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狄谪答:“您出的您的家,我做我的护卫。”

    回答的简单直接,却似乎很有道理。到了现在李慧宁依然还是李慧宁,不是这个师太那个师太,狄谪还是亲兵队正,一直都是。

    听到李慧宁叫了自己一声,狄谪向前一步低声问道:“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娘子军中人,一直称呼李慧宁为大将军。

    “今日你便带几个人回长安去,先进宫觐见陛下,将李闲的意思说一遍,至于陛下如何决断你无需去管,进宫之后立刻带人到无颜庵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将无颜庵中那人接出来,但有一样,切不可让宫里的人知道了。若是遇到什么危机,你可去太子处求援。”

    “喏”

    狄谪应了一声,没多说一个字干脆利索的转身就走。

    李慧宁没有回头,目光一直盯着远处那些玩闹的士兵似乎看的极有兴致。想到昨日和李闲之间的交谈,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转身回了大帐。军帐中火炉烧的极旺,她挑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风往里灌,火炉中的火苗猛烈的抖动起来显得有些狂暴。挨着火炉边坐下来,李慧宁随手从桌案上拿起一卷书册。

    风被隔绝在大帐之外,靠进铺了一层绒毯的座椅里挨着火炉读书是一件极惬意的事,李慧宁很喜欢这种安宁恬淡的感觉,这种时候似乎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也淡了不少。书是她向李闲借来读的,她只是没想到竟是一卷佛经。

    李闲也会读佛经,这让李慧宁更加的有些诧异。

    这时候帘子忽然动了一下,李闲搓着手走了进来:“和士兵们打了一会儿雪仗,那些家伙竟是没有一点规矩,十几个人围攻我一个,不讲道理,太不讲道理了。”

    听到这句话,李慧宁嘴角上的笑意愈发明显起来:“你可是燕王殿下,本来自己就没规矩竟然跑去和士兵们嬉耍,这样不自持身份也不怕失了威仪。若是士兵们没了敬畏之心,我看你日后还怎么统帅三军。”

    “屁威仪”

    李闲啐了一口嘴里的雪沫子,挨着火炉坐下来道:“整天板着脸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就是威仪整天看起来都好像一棵枯树似的难道装得不难受打一场雪仗多好,松松筋骨,还能训练一下那些家伙们的战术行动。”

    “你总是有理的,那就别埋怨自己被人围攻。”

    李慧宁笑着说道。

    “我哪里是埋怨”

    李闲昂起下颌骄傲道:“十几个亲卫围攻还不是我赢了打架他们加一起不是我的对手,难道打雪仗便是我的对手所以你以为我是来埋怨是错的,其实我是来吹牛的。”

    “你可绝不仅仅是跑来和我说牛的,我也不会信你找我来就是告诉我你打了雪仗而且一个人挑翻了十几个人这么一件小事。”

    “你的人是不是已经回长安了”

    李闲问。

    “刚刚吩咐了下去,或许仍还在收拾行囊没有出发。”

    “带上我的人,你手下太单薄了些。”

    “你做事总是这么小心谨慎”

    李闲撇了撇嘴道:“如果不是怕整座长安城都如临大敌,我倒是更愿意自己去把姑姑接回来。”

    ……

    ……

    东都城一场大雪的十几日后,长安也下了雪。恢弘的皇宫中,身穿甲胄的禁卫钉子一样站在大殿外面。雪已经在他们身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但他们依然站的笔直纹丝不动。看起来,大殿外面甬道两侧就好像各立着一排石像般,于风雪中更添肃杀之气。

    内侍总管吴英海垂着头一溜小跑着进了回廊,回头看了一眼紧跟着的几个宫女随即皱眉不满的说道:“怎么动作那么慢,万一参汤凉了陛下不喜我便打折了你们的腿。”

    新入宫的宫女吓得哆嗦了一下,吴英海白了她一眼,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将瓷碗上沾着的雪花细心擦去,然后低声吩咐道:“陛下正在书房里召见邢国公,你们进去之后就当自己是聋子哑巴,放好了参汤之后便出来,绝不可多停留一刻知道了么”

    几个宫女点头,因为紧张她们的脸色有些发白。

    吴英海拍打了几下身上的雪,然后躬身率先走了进去。若不是前些日子查出宫里面竟然有窦建德派进来的j细,甚至就是伺候陛下御书房饮食起居的宫女,今天他也不至于如此小心谨慎的教导这些新人。正因为前几日,暴怒的陛下下旨将同一批进宫的宫女全都拉出去砍了,否则也不至于让这些新人跑到御书房来伺候着。

    说起来那几个宫女中竟然是窦建德派来的人,吴英海现在还有些后怕。若是那几个宫女趁机在陛下的饭菜茶酒中下毒……可是想想又不对,陛下身边的人都是严格审查后才能做事的,怎么可能会有窦建德的人说起来前日晚上陛下在书房里见了太子之后便大发雷霆,怒火似乎能将这宫殿都烧起来似的。当天晚上那几个在外面伺候着的宫女就都被砍了脑袋,有人说她们根本不是什么j细而是听了不该听的话。

    伴君如伴虎……伴君如伴虎……

    吴英海在心里念叨了两遍,心说前日夜里也不知道太子对陛下说什么。不过看样子陛下倒不是生太子殿下的气,而是另一个人。

    宫女们小心谨慎的放下参汤便迅速的退了出来,谁都不敢多停留哪怕一秒钟。

    身穿一身明黄铯常服的李渊随意的在椅子上坐着,指了指放在桌案上的参汤说道:“趁热将这参汤喝了,朕听说你这段日子身子有些不适,或是冬天来的太急了些,又是风又是雪的,参汤能驱寒……朕特意让人熬了给你补补身子。”

    欠着身子坐在一边的男子惶恐起身道谢,他的腿似乎行动不便所以动作显得有些滑稽狼狈。而这个人的脸上则更加的引人注目,不管是谁看了只怕都会心里为之一颤。丑,不是一般的丑,纵横交错的全都是伤口,看起来就好像有人在他脸上用刀子刻下了一张歪歪扭扭的棋盘。

    “臣谢陛下厚待……臣只是不小心着了风稍有些咳嗽,已经看过郎中没什么大碍,却不想竟是让陛下也惦记着,臣惶恐难安。”

    “法主啊……”

    李渊看了面前这个被毁了容也毁了腿的人,这个曾经被天下人都看做将来一定能登基称帝的人,他心里就觉得很舒畅,很快活。李密,曾经被世人称为真命天子,是那首桃李子谶语的应验之人,是大隋的终结者,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朕特意让人熬了参汤给你,你可知道什么意思”

    李渊问。

    “陛下待臣如子侄,臣铭记于心。”

    “待你如子侄……朕做的不够啊,但朕绝没有将你当做外人,既然你归顺大唐便是朕的臣子,朕自然不会给你冷遇。今日召你来是想看看你,朕听说这段日子你颓废的很,哪里还有一点曾经叱咤风云的气概,倒像是生了大病般让人看着心酸。”

    听到叱咤风云这四个字,李密脸色一变立刻站起来躬身道:“臣不敢……”

    “法主,你太小心谨慎了,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着你消沉下去有些失望罢了。朕今日只问你一句话,你如实答朕。”

    “你可还有领兵之心”

    “臣……不敢。”

    “朕是问你有没有”

    “臣……没有”

    “法主……朕知道你担心什么,惧怕什么。朝廷里那些人怎么说,难道朕还能堵了他们的嘴巴只要你对大唐没有异心,对朕没有异心,你怕别人怎么看干什么朕就是不想看着你颓废下去,这样……朕给你三万精锐赶去东都,秦王攻城急迫兵力略有不足,你去帮帮他。”

    “臣……”

    李密感动的心里一暖,他没有想到李渊竟然能放心大胆的让他领兵

    “去吧,朕信得过你。”

    李渊微笑着说道:“你的老部下单雄信王当仁都在东都城里,你去了之后能招他们过来也是好事,朕听说单雄信乃是当世虎将,少有人敌,这样的将才若是陪着王世充死了岂不可惜大唐对于真心归顺的人从来不会拒人千里,朕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大唐四品云麾将军比起王世充封的劳什子冠军大将军还是要强百倍的。”

    听陛下竟是许给单雄信四品将军的官职,李密更是心中触动:“陛下信任,臣怎敢不效死命”

    “别死不死的,好好活着为朕做事”

    李渊站起来拍了拍李密的肩膀温和道:“去吧,秦王那边还等着你。”

    “臣遵旨”

    李密起身,将那碗参汤一饮而尽,感觉胸腹里烧起来一股暖意,竟是有些醉了般让人飘忽起来。他告辞退了出去,李渊坐下来看着那个空碗,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封信看了看,喃喃道:“你要的人头便是朕想砍的,依了你又何妨”

    第584章 最合适

    李密出了皇宫忍不住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那高大恢弘的宫墙默默注视了一会儿,想起之前李渊的话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挑了挑,似乎是想冷笑却终究还是忍住。只是这细微的动作还是牵动了他脸上的肌肉,那遍布满脸的伤痕随即如蚯蚓一般蠕动了几下。

    终于要离开这座不属于我的长安城了。

    李密在心里笑了笑,想起那碗参汤似乎味道还不错。

    这段日子他在长安城中如狗一般小心谨慎的活着,便是前阵子王伯当派人秘密来联络他都没有亲自去见,而是派了心腹之人与之联系,唯恐露出什么马脚被李渊抓住。他知道李渊根本就信不过自己,无论是之前还是今天表现出来的不过是在演戏罢了。真要是信得过自己,他岂会让萧瑀做监军

    可不管怎么样,终于能出长安了。

    他有些得意的想到,当初天下还是大隋的时候,大业皇帝杨广便对自己忌惮无比,现在天下换做了大唐,皇帝还是对自己忌惮无比,说起来这已经是一种无上荣耀,无论如何也值得自豪一番。

    看着那宫墙,想到不久之后便能离去,李密的心里真的快活到了极致,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快意来。只要出了这座大城,李密坚信一个萧瑀还是制不住自己的,若是再能将单雄信和王当仁等老部下招回来,率军南下先占江南一隅,用不了两年就还能挥兵百万

    心中豪气渐生,李密举步前行竟然带着些虎步龙行的样子。只是无论他自己感觉有多好,跛了一条腿的他走路的样子还是看着很滑稽。

    御书房

    李渊将李慧宁的亲笔信放下,沉默中又想起前日夜里太子李建成对自己说的那件事。当日夜里他发了火摔了杯子砸了桌案,甚至还将听了那事去的宫女六七人一并砍了。可如此依然难以平灭他心中的火气,他实在想不到那个逆子竟然敢做出这等无视皇权国法无视自己的事情来。

    长孙顺德,在李家效力已经几十年,如今陈寅寿早已病死,贴心的臣子就只剩下了长孙一个,李世民竟然敢如此轻易的就将长孙杀了,这杀人的刀子也如同打在李渊脸上的巴掌,将一位帝王的颜面尽数扇到了九霄云外去。

    “朕记得在陇西老家对你说过……朕给你的你就拿着,朕不给你的,你便是再想要也不能去抢。世民……若是你不如此心急,你冷硬的性子到真是更适合做一个帝王。但你不应该尝试触及朕的底线,你这样试探只会将你自己丢进粪坑里去”

    他喃喃了几句,随即对门外吩咐道:“来人,去将太子请来。”

    因为天气实在冷的拿不出手,仁厚的太子李建成请奏皇帝陛下停了东宫的建设,放那些工匠们回家过年,走的时候不但结清了工钱还每人赏了一壶酒,三十斤精米。太子之仁随即被人深知,长安城中百姓一传十十传百,皆说太子将来定是一位仁君。

    太子府的书房中,李建成揉了揉发酸的眉头带着些哀求的语气说道:“玄成,我今日有些乏了,能不能先歇歇”

    坐在他对面的魏征想了想说道:“殿下您的起居坐行皆有安排,读书时读书,练字时练字,处理国事时处理国事,习武时习武,休息时自然休息……如今陛下使人送过来的奏折殿下只看了七成就要休息,却无需问臣行还是不行。臣为下君为上,殿下为尊臣为卑,殿下若是想歇歇就歇歇。”

    “那好……”

    李建成笑了笑,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魏征截了回去:“殿下用处理国事的时间休息,那么稍后休息的时间便要补过来处理国事。一日之事要有条理,要有规矩,要有秩序,殿下休息好了之后臣再进来。”

    说完,魏征起身就要离开。

    李建成苦笑摆了摆手道:“算了,不歇了,我若是登基之后第一个先杀了你这木头脸。”

    魏征脸色不变道:“那臣先谢过殿下。”

    “我要杀你,你却要谢我”

    李建成有些不解的问道。

    “臣直言而死,名垂千古,自然要谢殿下全臣直言之名。”

    “是啊……”

    李建成瞪了他一眼道:“我若是他日杀了你,成全你的名声,也给后世留下一个我乱杀忠臣的恶名对不对”

    “殿下言重……”

    魏征死板的脸上眉头挑了挑,显然还是有些得意的。

    李建成瞪着他到:“就你这又臭又硬的脾气,我真不知道除了我之外,谁还能容你”

    “殿下容得臣,那便是整个天下都容得臣”

    魏征肃然道。

    “好马屁”

    李建成笑了笑,随手拿起一份奏折看了看随即皱眉道:“怎么今日这么多告李靖谋反不臣的折子,兵部侍郎的,兵部员外郎的,吏部尚书的,户部侍郎,御史台,银青光禄大夫,甚至还有工部的折子……李靖远在东都随世民征战,怎么一日之内满朝文武全都将矛头指了过去”

    “奏折是宫里送来的。”

    魏征轻声提醒道。

    见太子还是有些不解,魏征又提醒了一句:“这些奏折是陛下让您看到的。”

    李建成恍然大悟

    既然是陛下让我看到的,那么自然是陛下想看到的。既然是陛下想看到的,那么自然会有很多人愿意做陛下想看到的事……

    ……

    ……

    李建成顷刻间便明白了过来,前日夜里自己去见父皇的事还是有了作用。当时他将李世民杀了长孙顺德的事如实禀报,没有多一分夸大之词,也没隐瞒一分事实。李渊砸了桌案摔了杯子杀了人,之后平静下来的时候问李建成:“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有没有想过朕会如何处置世民”

    李建成摇头道:“儿臣只知道这件事世民做错了,儿臣为兄长不能明知他错了却装作不知。父皇如何责罚世民儿臣不敢揣测亦不敢妄言,只求父皇不要太严苛。世民之功……远大于过。有过则教而改之,这是儿臣的初衷。”

    “有过则教而改之……”

    李渊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点了点头道:“你是兄长,又是太子,当做到无私无畏四个字,凡事皆以公允之心处置,很好。”

    李建成却摇头道:“儿臣心中亲大于法,向您说起此事只是想让世民改过。”

    “亲大于法”

    李渊脸色一变道:“到底是亲大还是国法大,你可去问魏征。”

    后来李建成问于魏征,魏征却苦笑道:“陛下何必让臣做恶人”

    今日在太子府中,魏征又说起此事,他看着李建成有些阴晴不定的脸色说道:“陛下当初既然将秦王抬起来,就早晚是要打下去的。用秦王作为您的对手以激励您不敢生懈怠之心,陛下用心良苦。但陛下的意思是,秦王可以做您的对手,但绝对不能做您的敌人。既然秦王如今已经越过了陛下的底线,那么臣上次不敢做的恶人这次说什么也要做一次了。”

    魏征指着那些奏折道:“李靖是何人”

    他这样问自然不是想让李建成回答,所以他自己回答:“秦王之心腹臂膀,陛下如今是要斩了这臂膀以警醒秦王。然而……秦王之心已野,杀一个李靖万万不会让其甘心接受陛下的安排,只会逼其越走越远。再到后来,只怕便是陛下也无法约束。与其这样不如早做决断,臣以为,是殿下该动念的时候了。”

    天子一动念,伏尸千里。

    太子一动念,只需伏尸一人便可。

    然而这个念头,李建成不敢乱动。

    “玄成,陛下让我问你,或许只是试探罢了。”

    “试探”

    魏征肃然道:“殿下您若是做了,这便不是试探了。木已成舟,陛下难道还会怪罪您臣只是想问殿下,若殿下与秦王互换位置,秦王会不会如殿下您这般顾念骨肉亲情”

    李建成看着那些奏折,皱眉沉思了很久摇头道:“还是算了,世民就算再错也是父皇的儿子,是我弟弟。现在父皇震怒中依然只是想斩了世民的臂膀,我若是逾越出那一步,那么超过父皇底线的便不是世民,而是我。”

    “殿下……”

    魏征站起来说道:“陛下为什么要特意让人将这些奏折挑出来送到您这里您想过没有”

    李建成道:“或许……我该进宫去与父皇说说。”

    “说什么”

    “对世民不要太严苛。”

    “殿下”

    魏征懊恼道:“殿下妇人之仁”

    李建成一边整理衣装一边摇头,将桌案上的奏折捡起来抱在怀里快步出门,魏征看着他的背影几乎急的吐血,奈何李建成却连头都没有回一次。李建成快步走出府邸,上了马车后便往皇宫方向赶去。

    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中,李建成看着怀里的奏折笑了笑自语道:“魏玄成,你还是太浅薄心急了些。若我看见这些奏折便欣喜若狂,陛下知道了会怎么想陛下可以做,你可以说。因为陛下是主,他主掌一切,怎么想怎么做只在一念间。而你是臣,你劝我是对的,是你的职责。但我不行……这奏折哪里是陛下的态度,分明是陛下的试探,他若是觉着我想借机除掉世民,谁知道会变故出什么事情来……”

    “世民……你也太浅薄心急了些。你真以为去无颜庵中抓个尼姑,就能逼迫李闲站到你那边去有些人是逼不得的,可惜你一直看不透彻。”

    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了一下,侍卫们认识太子殿下的马车不敢阻拦。但李建成还是下了车,步行着走了进去。

    御书房中,李渊看着跪倒在地是李建成叹道:“你性子就是太仁厚了些,是你对朕说世民做错了事就要惩罚,朕还没对世民动念,只是动一动他身边之人你便跑来求情。那依着你的意思,应该如何做”

    “儿臣不敢擅专,但凭父皇决断……只是,儿臣以为还是应该先着人问清楚的好,看世民如何回答。若真是李靖挑拨,杀了便杀了。若世民已有悔改之心,这事还是让他自己请罪的好。”

    “你呀……如此宽厚朕如何放心将大唐的江山交给你”

    李渊虽然如此说,但眉宇间隐隐有愉悦之色。李世民是他抬起来的,野心也是他给的,现在要压下去他自然也不好太狠了些,太子宽厚这是他愿意看到的事,兄亲弟恭是他更想看到局面。

    只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些。他以为自己br /g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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