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挪动着靠在一起寻求安慰温暖的j细忽然眼前一亮,门开了,阳光从逐渐推开的门外挤进来,一瞬间晃得他们几个眼睛都有些刺痛,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洋溢着阳光的门口,因为门外太明亮,所以这个人显得有些黑,黑的什么都看不清,适应了一会儿他们才发现这是一个长相颇英俊的中年男子,他们都认识。

    是骆傅,率领两千燕云军驻守郓城的就是他。

    骆傅只在门口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转身走了。不多时,十几个黑衣军稽卫鱼贯而入,将孟四等人架起来拖了出去。孟四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这里不是县衙,而是一座不起眼的民居,紧接着,他看到的场面让他瞬间就睁大了眼睛。

    这座民宅的院子里,站满了身穿黑色皮甲的燕云军士兵,一个挨着一个,眼神冷峻的看着他们。

    院子里都是兵

    瞬间,孟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郓城里根本就不是只有两千燕云军,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经有大队的士兵进入了郓城,分散进入民居中,看起来空荡荡的郓城,其实就是一座巨大的兵营

    被拖着走的孟四心里一阵悲哀绝望,他知道不仅仅是自己完了,只怕城外苏定方大将军麾下那近两万的先锋营兄弟们也完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在他们面前,而正因为自己的缘故,这个巨大的陷阱反而变成了一块香喷喷的馅饼。

    不多时,孟四等人被拖进另一个院子,然后下颌骨被人托上去接上,他们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院子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骆傅,另一个穿了一身蓝色儒衫的年轻男子样子很文雅英俊,他们几个都没见过。

    “之所以不急着杀你们,是因为我还想知道一些事。”

    那个身穿儒衫的男子在椅子上坐下来,温和的说道:“我来问,你们回答,谁说的最详尽清楚我就让人给你们松绑,事实上,现在给你们松绑已经晚了些,不过推拿活血之后,你们的四肢还能保住。”

    “你说谎”

    孟四啐了一口,他知道这个儒衫男子在说谎。自己身为阶下囚,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骆傅摇了摇头,低声吩咐了几句。一个黑衣军稽卫走过来在孟四身边蹲下来,抽出匕首,然后抓起孟四的胳膊在上面划了一刀,一股颜色极浓的血涌出来。孟四心里一惊,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感觉不到疼那军稽卫面无表情的握着他的胳膊,然后用匕首切下来一根手指,孟四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可竟然还是感觉不到疼

    这种不疼,却比疼要恐惧无数倍。

    “你看,如果再不松绑推拿的话,你们的四肢就都废了。现在有人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么愿意的话,我可以下令给你们松绑,推拿活血。”

    “我愿意”

    一个吓得脸色如白纸一样的夏军j细嘶吼了一声,以头触地。

    “我也愿意”

    “我说我都说”

    除了孟四之外,其他几个人都惊恐的喊了起来。骆傅面无表情的看了孟四一眼,然后挥了挥手。随即几个军稽卫将孟四抬起头出了院子,没多久就听到一声哀嚎。拎着血淋淋刀子的军稽卫走了回来,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做似的。

    儒衫男子询问了几句,这几个夏军j细争先恐后的说着,唯恐自己说的慢了。等已经再也问不出什么,这男子起身离开,多一眼都没看那几个夏军的j细。这时,那个才杀了人的军稽卫阴森的笑了笑说道:“走吧,我去给你们推拿活血。”

    他笑着说道:“我保证一点都不疼,真的。”

    第484章 升官发财

    那几个夏军的j细在临死前都很愤怒,愤怒于那个身穿儒衫的年轻男子骗了他们。他们确实被松了绑,确实有人特意准备了几大桶温热的水,他们泡进去,然后就有几个军士走进来给他们按摩推拿四肢,随着血脉逐渐恢复,他们浑身上下开始疼的根本就忍不住。

    “痛苦吗”

    站在门口的军稽卫团率问。

    几个哀嚎着的人使劲的点头,他们表情痛苦的不住的哀求着。

    “我帮你们来解除痛苦,很快。”

    军稽卫团率走过去,抽出横刀捅进一个j细的心口里,不多时,不再挣扎的人变成了一具尸体,木桶中的温水变成了一桶血水。

    “之所以在杀你们之前,给你们活血推拿,是因为这是你们应得的待遇。本来我是不想这么麻烦的,可之前下令给你们活血的那个人说,男人就要信守承诺,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他的话我必须遵从,虽然在临死前给你们活血其实对于你们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他是谁他答应过不杀我们的”

    一个夏军的j细大声的嘶吼着。

    “什么时候答应过不杀你们只是答应保住你们的四肢啊。”

    军稽卫的团率摇了摇头道:“我记得在一年前,我在燕云寨演武院学习的时候,他曾经讲过一个关于信手承诺的故事,叫做晏子杀猪,虽然和现在不怎么应景,但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只是在我看来,你们不是那个因为不哭闹而应该得到奖励的孩子,而是那头注定了被杀的猪。”

    在提到那个儒衫男子的时候,军稽处的团率语气中充满了尊敬。

    “至于他是谁,你们不认识他,但肯定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叫徐世绩。”

    军稽卫团率骄傲的昂起下颌说道:“我们燕云寨的军师。”

    几个夏军的j细一瞬间同时闭上了嘴,眼神中都是不可思议。徐世绩怎么可能是徐世绩

    他不是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济北郡吗,他不是不久前才亲自率军将知世郎王薄的人马杀了一个七零八落吗他不是率军威胁着夏王大军的侧翼吗,怎么能,怎么可能到了郓城

    “人都说,死也不能做个糊涂鬼。”

    军稽卫的团率将刀子在军靴上蹭了蹭,然后缓步走向下一个j细。

    “在济北郡将王薄的人马近乎杀绝的是伍云召将军,他是我们燕云寨演武院最早的一批学生,也算得上是军师的弟子,军师安排他去将王薄的人马击溃,伍将军就去做了,就这么简单。”

    “燕王在北上之前就早已经算到,窦建德必然会率军南下,所以调军师回东平郡指挥大军,明知道窦建德要来,燕王怎么可能不做安排有军师做窦建德的对手,他也应该感到骄傲自豪了。”

    “现在你们也都明白了,我来帮你们结束痛苦。”

    他一刀切开一个j细的咽喉,再一刀将另一个人的心口刺穿。只片刻功夫,四肢剧痛根本就无法动弹的几个j细都被杀尽。他将横刀归鞘,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军稽卫将尸体拖出去掩埋。

    擦了擦手上血迹,想起之前和那几个j细们提到的伍云召将军,他笑了笑,在心里说堂兄,我一定会追上你的,你是演武院出来的,我也是演武院出来的,你曾经听过军师亲自讲演的兵法,我也听过。你如今独领一军作战,将来,我也一定会独领一军,纵横沙场。

    刚想到这里,忽然有个军稽卫急匆匆的跑进小院,对他抱了抱拳说道:“团率,军师请您立刻过去。”

    “什么事”

    军稽卫的团率一边走一边问道。

    “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军师要将您从军稽处调出去,到军中任职”

    “啊”

    他忍不住惊喜的低呼了一声,随即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

    ……

    徐世绩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面前这个难掩激动的年轻团率,他是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和他堂兄伍云召比起来,他要显得强壮很多。伍云召人称小子龙,乃是一等一的标志男子,虽然没正经读过书,但身上带着一种斯文气质。而他则是那种粗犷豪迈的人,当然,这仅仅是论长相来说。

    “伍天锡,我记得你”

    徐世绩微笑着说道:“去年演武院学生考核的时候,武艺比试你是所有学生中的第一。文考,你也考进了前五。如此优秀的学生,当时我就想把你带走到齐郡去,在我麾下任职,你堂兄伍云召也在齐郡,如今已经升为了武贲郎将。”

    “不过,你性子太急了些。”

    徐世绩道:“我特意关注过你,对你还算了解,所以当时没有急着将你要走,便是其他几个想抢你的将军也被我请求燕王出面拦住。你的性子急躁,这一点不好,在战场上,为将者需要时刻保持冷静,你易冲动,需要沉淀稳定。”

    “所以我建议你先到军稽处里历练一段日子,军稽处中的环境会影响你,让你变得沉稳踏实下来,叶大家为这事还和我争过,她说你若是进了军稽处就别想再出去,早晚有你一个档头的位置。可惜,如今叶大家可不在郓城里,所以你的去留还是我说了算的。大不了回巨野泽的时候,我给叶大家赔礼就是了。”

    “让你去军稽处历练一年,你不会怪我吧。”

    徐世绩笑道。

    “怎么会”

    伍天锡难掩心中激动的说道:“卑职也知道自己性子太直接暴躁,这一年多在军稽处收获极大,若不是军师如此安排,即便我上了战场说不得也会冲动误事。”

    “让人变得沉稳,这世间再也没有比军稽处更合适的地方了。”

    徐世绩语气淡然的问道:“如今我要将你调入军中,你可愿意”

    “卑职愿意”

    伍天锡肃立道:“卑职从小就有志向,功名但在马上取”

    “好,功名但在马上取。”

    徐世绩点了点头道:“我先将你调入军中,暂时就先做一个校尉你可愿意军中校尉的俸禄,还不如你做军稽处团率高,你要想好。”

    “愿意”

    伍天锡使劲点头道:“军稽处再好,还是不如战场上杀敌来的痛快。就算俸禄少,卑职也愿意。”

    徐世绩嗯了一声道:“眼前就有大战,若是你立了功劳,我也有提拔你的理由,我可不会吝啬赏赐,燕王曾经说过,郎将以下的官职我有权任免。城外有两万夏军都是给你建功立业用的,能立多大功劳,我就给你多大的荣耀。若是功劳大到我都不能给你的,燕王自然也会一点不少的给你。”

    “军师有什么吩咐,末将定然全力以赴”

    “嗯”

    徐世绩点了点头道:“等了这些日子,夏军那几个细作终于将空城的消息送了出去,不出意外的话,苏定方今日便会攻城,我给你两千人,有件事需一猛将方可做成。程知节若在,我无忧,雄阔海若在,我无忧,裴行俨在,我无忧,伍云召在,我亦无忧,今日你在,希望你不要让我忧心。”

    几句话,将伍天锡心里的血性立刻激了出来。他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火在烧,还有一股不服气在烧。诚然,程知节,雄阔海,裴行俨,伍云召,这几个人都是燕云寨中一等一的猛将,徐世绩点出这几个人,就是让伍天锡不服气。

    “军师放心,若是末将完不成军师的布置,属下自裁以谢罪。”

    “若你不成,自裁也谢不了罪,只怕需要在燕王面前谢罪的是我。”

    徐世绩淡淡道。

    这句话更刺激了伍天锡的自尊,他昂首道:“是何事军师且吩咐下来,末将倒是不信,别人做得末将就做不得”

    “好”

    徐世绩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几句。伍天锡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自信的神情:“偏是这艰难的事做起来才有意思,军师且看我如何杀敌就是”

    ……

    ……

    太阳才升起的时候,夏军先锋营的士兵就开始集结,郎将任东成的五千精兵已经早早的吃过了饭,在大营中空地上密密麻麻的站好。在士兵们面前,就是昨日才搭建起来的高台,高台上,一身银甲的苏定方站在中间,苏磊,任东成,杜维,杜理等将佐站在他的两侧。

    “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苏定方忽然大声的喊了一句。

    下面的五千士兵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有人高呼道:“大夏士兵”

    任东成见手下回答的参差不齐,大声喊道:“你们都他娘的没吃饭吗给老子喊整齐点”

    “大夏士兵”

    五千人整齐划一的又喊了一遍。

    “我再问你们,你们南下是来干什么的”

    苏定方问道。

    下面一片混乱,有人喊是报效夏王,有人喊是为了建功立业,还有人喊是为了发财。苏定方皱眉,大声呼喊道:“错了”

    他朗声道:“你们是大夏的士兵,你们这次南下进攻燕云寨,就是来杀人的你们刚才有人说是报效夏王,这没错有人说是为了建功立业这没错有人喊是为了发财,这也没错可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是兵你们的使命就是上战场你们生存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

    他拍了拍胸甲喊道:“杀死敌人,自己活下来只有杀死敌人你们才能报效夏王才能升官发财”

    苏定方指了指郓城的方向大声喊道:“可城中只有两千燕云军按照大夏的赏赐制度,割五颗人头才立功一级你们都想立功发财,可敌人就那么一点按照大夏的军规,你们得到赏赐的机会不多但今天我告诉你们,只要你杀一个燕云军,我苏定方自己掏银子奖励你们肉好十贯杀五人者升官一级,杀十人者,升官两级若是击杀敌将者,就算你是个普通士兵,我也升你做校尉赏白银二百两,勋田一百亩”

    “想不要想升官发财”

    “想”

    五千士兵这次回答的极整齐干脆,声震云天

    “那好”

    苏定方指着郓城的方向大声喊道:“去杀人吧”

    第485章 僵硬在半空的手

    攻克了武阳县之后,李闲亲率的燕云军这次并没有再急着攻向其他郡县,而是在此地进行了短暂的休整,人马连续长途奔袭已经疲乏,再一味的追求速度最后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短短的时间内,连克四五座城池,这消息传到窦建德的耳朵里已经足够震撼,李闲也没狂妄到以为凭着手里这三万人将整个河北打下来。

    就算他得到了神灵的护佑神奇的攻克每一座城池,就算窦建德手下的人马不是对手,可别忘了涿郡还盘踞着一头叫罗艺的猛虎,对河北诸郡觊觎良久的罗艺,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李闲自己把河北都吞进去盟友的关系,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文,就好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李闲需要缓一缓,之前算得上庞大的布局现在已经到了展开的时候。可不仅仅是河北窦建德,三月份的时候草原上的布置也该到了看看成效的时候。某些人前进的脚步太快了,需要拖一下。而李闲最大的布局,并不在中原,只怕一旦成功的话,必将震动整个天下。李渊,窦建德,罗艺,和那布局相比,都显得轻了。

    多年前有个老尼用余生布下了一个惊天大局,在她残年将死的时候捡到了一个孩子,这孩子就是她开启整个惊天大局的钥匙,她临死前知道早晚会有一天这孩子能洞察一切,但那个时候大局已经展开,就算是她这个设局的人也没办法阻止。而大局一开,充当钥匙的孩子是不是还有用,或许在那个老尼眼里已经不再重要了。

    谁也不知道当初文皇帝杨坚到底允诺了她什么,以至于最后没有做到之后会引起她如此大的怨气。她余年之际虽然没有出过长安城,却埋下了一颗一颗棋子。她辅助杨坚得了天下,死前却要亲手毁去这杨氏江山,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只怕已经随着老尼和杨坚的死再也无人知晓,就连大业皇帝杨广也未见得知道其中一二。

    多年以后,那个被当做钥匙的孩子或许猜到了什么,又或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什么,所以他也开始布局,在老尼布置下的大局中再次布局,只是除了他自己之外谁又能知道,他的布局,到底是推动那老尼的局,还是在破掉那老尼的局

    他自然是不会说给任何人知道的,这局到底会演变到什么地步,或许也只有他自己能稍微掌控一二分,因为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在别人局中已经没了用处的钥匙,别人弃他如敝屣,他自然要将别人的布置捅一个通透。

    站在武阳县城的城墙上,李闲看着北方茫茫的原野怔怔出神。

    他将自己的思绪从久远的以前收回来,开始仔细沉思眼前的事。

    徐世绩被他从齐郡密调会东平郡,指挥燕云寨大军迎击窦建德,伍云召被他派去齐郡,假冒徐世绩的名号猛攻知世郎王薄。这一切都是他布置的迷局,为的就是让窦建德摸不清楚燕云寨的情况。而接下来东平郡将要发生的一切,李闲已经没有办法再完全掌控。他布置了这骗局的开始,如何让这局收官,就看徐世绩是怎么做的了。

    “懋功……”

    李闲喃喃自语道:“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你在窦建德手下是吃过大亏的,虽然这耻辱还没有发生,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自己去洗刷。我知道的历史中,你败了个一塌糊涂,而现如今我布置了这一切就是为了不让那事再发生,你别让我失望。我既然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而我现在有能力阻止一些事,那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

    “正如杀刘黑闼,他就算日后成就再大,只是结局或许依然不会有什么改变,但我不能容忍的是罗士信有可能身死,也不能容忍别人抢了我要做的事,而我特意给你这个机会和窦建德相斗,也是不想有什么遗憾。”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嘴角不自觉的挑了挑。

    命运么

    他摇了摇头,昂起头看向苍穹。

    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着别人的命运。人都说人命由天早就注定,上天,你让我到了这个时代,有没有想到我会撕碎很多你已经写好了的命运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李闲收回仰望天际的视线转头看过去。

    青鸢和凰鸾两个人一同到来,青鸢手里还捏着一个还封着火漆的信封。见李闲转身看过来,两个人同时俯身施礼。李闲点了点头,将信封从青鸢手里接了过来。

    “叶大家派人星夜兼程送来的,因为不知道大军打到了什么地方,所以耽误了些时日,先是送到观城那边,可信使才到观城,主公率领大军已经攻克武阳了。”

    凰鸾轻声道。

    李闲嗯了一声道:“到了”

    “到了”

    青鸢点了点头道:“这信便是叶大家到了之后自草原上发回来的。”

    李闲笑了笑,将信封火漆挑开后取出书信。

    “已到,已议,已开始。”

    就这七个字,连署名都没有。

    李闲看着这简短到让人有些无语的信,心里懊恼的想着难道多写几个字能累软了你的手么就算什么都不写,难道就不能在后面加上勿念两个字多写几个字自然是累不软手的,不写勿念两个字,或许是某人知道就算勿念两个字写一百遍,李闲也不可能不惦念,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惦念着,毕竟她是个女人,再强大的女人还是女人,这小心思李闲片刻后也就想了个明白。

    他将信递给凰鸾,微微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也不知道她们三个凑到一起能搞出多大的戏。”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青鸢诧异道:“怎么除了主公之外,我再也没听别人说过这样的话”

    “都……曾经有一个很伟大的哲人名字就叫做都,是他说的,明白了么”

    李闲随口扯到。

    “什么叫哲人”

    这次是凰鸾问。

    李闲想了想说道:“哲人……就是那种整天没有别的事好做,吃饱喝足之后便看着任何东西都能发出一番感慨来的闲人,从一粒米,一根稻草他们也能想到很多事,从而说出一些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往往都是废话和扯淡话的人。”

    “我明白了”

    青鸢点了点头,一脸的了然。

    “就好像是王启年那样的人。”

    李闲一怔,随即微微恼火道:“你为什么只从话里听懂了扯淡这两个字”

    ……

    ……

    长安

    已经被尊为皇帝的杨侑看着大殿上站着的满朝文武,又看了看这大殿上唯一一个有资格坐在自己身边的大臣,随即快速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似乎唯恐激怒了那人似的。而在他看向那人的时候,大殿上所有的大臣们也在不时偷偷的看那个人一眼。

    如今在长安城中,有资格坐在皇帝身边的人自然只有一个,这个人叫李渊,封唐王,大丞相,总理全国军马事。

    之所以所有的人,包括新皇帝杨侑在内都显得噤若寒蝉一般大气不敢出,都在偷看李渊,而又都不敢说话是因为在大殿上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这信使带来了一个让李渊愤怒的消息。信使自千里之外的河东太原而来,奉了太原留守唐王四公子李元吉的命令星夜兼程赶来的。

    李元吉留守太原,李渊攻克长安之后拥立代王杨侑为帝,改元义宁,李渊晋位唐王。李元吉被册封为姑臧郡公,后来善解人意的杨侑再三坚持,又进封其为齐公,总领十五郡诸军事,加镇北大将军,太原道行军大元帅。

    此时的李元吉,早已经不是那个在怀远镇的时候还扑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孩子。而说到李元吉此人,不得不提一件事,从此事就能看出他的性格,当然,也就能看得出来李渊正妻窦氏,这个笃信佛教的女人的另一面。

    当初李元吉刚刚出生的时候,李渊不在家,窦氏生产之后让人将孩子带过来抱给自己看看,已经生过几个孩子的窦氏在看到李元吉的那一刻心里便一堵。或许是有李建成,李世民,李秀宁几个小时候珠玉一般漂亮可爱的孩子在前,出生时候相貌极丑陋的李元吉让窦氏第一眼就觉得很憎恶。

    说起来,李元吉出生的时候比他三哥李玄霸还要丑陋不少。

    窦氏看着心烦不愿意抚养,便命令侍女和产婆将其丢弃于荒野之中。陈善意于心不忍在晚上偷偷将孩子抱了回来自己秘密抚养。一直等到李渊回家之后才将实情说出来,李渊大怒,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窦氏动了真火,窦氏被吓得昏了过去,自此身体更差了些。也不知道是丢孩子这事勾起了什么,自此之后窦氏便常年身处佛堂不愿意外出。而随着李元吉渐渐长大,窦氏对这个最小儿子的喜爱也越来越浓。

    这事到了此处算得上完美,毕竟孩子没丢弃饿死,李府里嫡出的第四子回到了父亲母亲的怀抱,只说到这里算得上人间喜剧。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人有些心酸悲凉。

    李元吉成年之后知道了这件事,为了帮母亲窦氏掩盖这段不光彩的历史,他下令将当时知道这个秘密的产婆和侍女全都勒死,其中就包括将他从野地里捡回来抚养的陈善意。

    由此可见,扔亲生孩子这种事,在李家真不算什么稀奇事,窦氏这个自那老尼进过李府之后便笃信佛教的人,内心中到底有个什么样的恶魔,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便是佛法,也没度去她一身的罪孽。

    义宁元年八月,也就是代王杨侑登基之后的第一个月,太原留守齐公李元吉派人千里加急送来军报,七月中,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亲率狼骑三十万南下,他封大贼刘武周为小可汗,领兵十万为先锋军,直逼太原。

    刘武周大军连战连胜,齐公李元吉难以抵挡,连丢七个郡,如今刘武周的大军已经距离太原不足百里,始毕可汗的三十万狼骑也已经入关,只怕再用不了多久,四十万大军就要围困太原,河东,河西诸郡岌岌可危。

    “把……把军报呈上来。”

    杨侑看了一眼李渊的脸色,然后声音微颤着说道。

    立刻有宦官下去从信使手里将李元吉的军报接过来,宦官快步走回龙椅旁边,杨侑伸出手去接那军报却接了个空,那宦官到了他身边忽然转了个身,躬着身子双手托着那军报,谦卑恭顺的递给唐王李渊。

    而端坐在皇帝身边椅子上的李渊,自然而然的伸手将军报接了过去。他阴沉着脸,看起来心情非常的不好。

    一瞬间,杨侑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硬的停在半空中。

    一瞬间,大殿上鸦雀无声

    第486章 铁甲 儒衫

    在河北窦建德的领地武阳县县城的城墙上,李闲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缓缓的将视线看向东南,他下意识的抽了抽鼻子,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

    但他却清楚的知道,在东平郡郓城,一场血战不可避免,徐世绩自从做了燕云寨军师后所面临的最激烈的一场战争已经展开。李闲对徐世绩有信心,也足够信任,将燕云寨的近七成丨人马都交给他来指挥,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李闲的胸襟。

    对于在能信任人的时候信任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李闲绝对不会吝啬于付出信任。

    这话说起来有些拗口,但是李闲性格上的真实写照。

    郓城

    战况惨烈的让人难以置信,从清晨到中午,半日的时间内小小的郓城不高的城墙外,夏军的尸体已经堆积了几层。从攻城一开始指挥进攻的任东成就没打算试探,五千人的队伍被他分成几个进攻梯队轮流上阵,无缝隙进攻是对于士兵们体力和勇气的一种考验,而当进攻的兵力远多于守城的兵力时,这种考验在守城一方显得尤为艰难残酷。

    郓城内有伏兵,可不知道为什么,夏军的进攻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城墙上险象环生,可徐世绩就是不下达增援守军的命令。更奇怪的是,骆傅指挥不足两千人的守军已经厮杀坚守了这么久,明显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他依然没有向城内的徐世绩求援。从清晨厮杀到中午的燕云军已经疲劳不堪,他们不知道城内还有大批的同袍攥紧了拳头心如刀绞的默默注视着他们,如果知道的话,或许他们的勇气和毅力已经崩溃。

    尤其是在郓城西门,这一段的城墙相对低矮一些,夏军的进攻尤为猛烈。而其他城门也被苏定方调遣人马堵住,虽然没有猛攻却断断续续的发动着冲锋,以至于其他几个城门的守军根本就不可能分出兵力去支援西门。一旦分兵支援西门的话,攻打另外几门的夏军就立刻会把佯攻变成强攻。

    从清晨到现在,骆傅一直带着他的亲兵在城墙上来回奔走,哪里出现了缺口他立刻就带着亲兵扑过去支援,连续厮杀了两个多时辰,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骆傅感觉自己的胳膊酸痛的几乎抬不起来,但他的眼神却依然明亮。

    他身上的衣甲早就被血泡透了,血顺着他的衣甲不断的流下来,他在城墙上来奔走的次数多了,城墙地面上出现了一条被血涂成了红色的小路。

    抹了一把迷住了眼睛的血水,骆傅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夏军的第四次进攻缓缓的退了下去,而在退下去的夏军身后,接替上来进攻的队伍已经列队上前,骆傅很清楚夏军将领打的什么算盘,苏定方就是要用这种车轮战把守军的勇气和体力全都消磨殆尽。这不是什么阴谋,而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苏定方确定郓城内的守军极少,所以他才会用这种恃强凌弱的战术,他就是在心理上和身体上让燕云军都变得绝望,兵法上对这种以强搏弱的战术往往形容为狮子扑兔。

    可骆傅看着城外再次铺天盖地而来的夏军没有丝毫惧意,嘴角上的笑容虽然疲惫却带着浓浓的不屑轻蔑。

    “告诉士兵们”

    骆傅回身吩咐了一声:“再挡住夏军一次进攻,援兵必到”

    他看了一眼看起来依然是空荡荡的城内,眼神坚定。

    而与此同时,站在一处院落中的徐世绩没有看向城墙方向,即便他看过去也看不到那里发生的惨烈激战,他站在这里已经一动不动两个多时辰,从城外的喊杀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就站在这里,只是他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怪异,最初夏军开始攻城的时候,他的眉头皱的很紧,没有刻意去掩饰心中的担忧。可越是到了后来,夏军的优势越来越明显,他的眉头却渐渐的舒展开来,到夏军第四次进攻退下去的时候,他的嘴角竟然勾起一抹笑意。

    “成了”

    徐世绩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回身吩咐亲兵道:“告诉伍天锡,准备好厮杀。”

    似乎是听到了他这句话,靠在城墙上胸口不断起伏着的骆傅也缓缓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成了”

    ……

    ……

    半日的强攻依然没能打破僵局,在西门这段城墙外,夏军已经丢下了至少一千具尸体,这让任东成心里的愤怒越来越大。当他下令将负责第四次进攻的千人队替下来的时候,吩咐带兵第五次进攻的别将杜理道:“如果再拿不下郓城,你我一同到大将军面前自裁以谢罪”

    杜理咬了咬牙,使劲点了点头。

    他不是苏定方的亲信,但他知道如果今日拿不下郓城的话,只怕自己的前程也就到了尽头,他有理由相信,一旦自己进攻不利,苏定方会以作战不利将自己的官职夺了,甚至借机杀了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一个将领要想清除掉军中与自己不同心的手下,在战场上下手绝对让人说不出一点问题。

    “将军放心拿不下郓城,我让人提着我的脑袋回来见你”

    这句有血性的话让任东成心里生出几分钦佩,虽然他对杜理没什么好感,但这句话却无限度的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所有的隔阂,在这种时候都会自动的烟消云散

    “你若打不下郓城,我陪你一块割脑袋”

    任东成大声道:“我的亲兵何在”

    他身后的百十名亲兵立刻整齐划一的应了一声,声音极洪亮壮阔。

    任东成指着杜理大声道:“你们全都跟着杜将军,他杀到哪儿你们就陪着他杀到哪儿,如果他战死了,你们全都自杀陪葬今天,你们都是他的亲兵,听到了吗”

    “喏”

    百十名亲兵昂首应了一声,随即在亲兵校旅率的带领下大步走到杜理身后,每个人都没有丝毫惧意,他们的手握在腰畔的横刀刀柄上,握的很紧。

    “多谢将军”

    杜理眼睛一红,随即大声吼道:“都给老子听着,我绝不会死在你们身后是男人的,跟老子把郓城内的燕云军杀一个干净今日若是拿下郓城,老子挨着个跟你们喝血酒”

    “杀”

    杜理暴喝一声。

    “杀”

    第五次进攻的近两千名夏军士兵爆发出一声震天大吼,士气如虹。

    与此同时,在后面督战的苏定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对身边的亲信苏磊说道:“没有问题了。”

    苏磊点了点头道:“已经打到这个程度,郓城内是绝不可能再有伏兵的。这次进攻必然能攻破郓城,城墙上的守军已经没几个人了,如果有援兵,绝不会到了现在还不出来。谁都看得出来,城墙上的燕云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去吧”

    苏定方摆了摆手道:“攻破之后不要收俘虏,一个不留全都杀了。让士兵们去杀,损失了这么多人,士兵们心里的怨气戾气必须得出一出。再没有什么事比得上杀人更能发泄,今日……让他们随意去杀,就算把俘虏都剁成肉泥我也会视而不见。”

    ……

    ……

    杜理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回身看了一眼,跟着他一块杀上城墙的夏军士兵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个人,包括任东成的亲兵在内,还有他自己的亲兵近二百人跟着他爬上了城墙,然后迅速的控制了一块区域,准备守在这里保护后续的士兵登城。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些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的燕云军竟然如此凶悍。明明那些燕云军士兵看起来已经疲惫不堪,可到了现在竟然还没有一个人后退畏缩。

    那个穿铁甲的燕云军将军带着一百多个士兵杀过来,试图将杜理他们从城墙上逼下去。双方都如红了眼的野兽一样扑在一起,一口一口撕咬着对方的血肉。没多久,这一段城墙上就堆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

    “杀”

    杜理咆哮了一声,挥刀向那个铁甲将军杀了过去。

    骆傅已经疲劳到了极致,双臂如灌了铅一样沉重的抬不起来。可他脸色依然平静,喘息声中也没有一丝恐惧。

    当的一声,两个人手里的刀子相撞后碰出一片火星,他们两个的身子都摇晃了起来,手臂软软的垂下来,看样子谁都没有力气再出第二刀。

    “杜理坚持住”

    正在这个时候,苏定方的亲信苏磊带人爬上</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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