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是飞龙密谍在江都的首领,他的任务是清理飞虎密谍中的叛徒。但是他却不会容忍,飞虎密谍的兄弟被人残忍的杀死。他可以不捡回来碎尸,可以不理会野狗吞食路秀儿的尸体,但他不能不去报仇,因为死了的,是他的兄弟。

    飞龙密谍在江都船厂中只有九个人,但他有自信,九个人就能为路秀儿报仇。他不打算告诉王启年和嘉儿,因为在他看来,王启年功夫太差,至于嘉儿,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女子,还是个年纪不大的漂亮女子。

    当晚,盖幽将所有的飞龙密谍都召集在自己的草棚中。

    他坐在一个胡凳上,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烈酒。

    “既然查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叹了口气道:“我已经联络在江都城中的飞龙密谍,将消息用最快的速度送回寨子里。”

    他的手已经洗的很干净,可他似乎还是能看到那些粘在自己手上的碎肉和已经粘稠的流不动的血液。

    “组率,其实……咱们不必去做这件事的。刺杀是飞虎三部的事,二部也有人专门投毒设伏。”

    说话的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就是和他抢酒喝的那个年轻工匠。他叫楚真,年纪其实比看起来要小几岁,事实上,他今年才十六。

    “咱们飞龙密谍的任务……”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盖幽打断:“我知道,比你们任何人一个都清楚咱们飞龙密谍的任务是什么。”

    他将自己推测出来路秀儿带出线索的情况说了一遍,说完了之后他发现明明心肠很硬的自己竟然酸了鼻子。他将那块砖石放在桌案上,看着它说道:“这块石头,他吞进了自己肚子里,我检查过他的尸体,嘴里缺少了两颗牙,字迹应该就是用牙齿刻出来的。”

    说完之后他便陷入沉默,一直到一壶烈酒喝了个干净。

    “如果路秀儿泄露了寨子里的事,那我杀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盖幽叹了口气道:“他没有,所以,为他报仇,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盖幽站起来,他抹了一把嘴角上的酒往外走:“我去见三部的档头,让他们明天一早就撤出江都城,那些穿红袍的杂碎们虽然藏的很深,但他们终归是人。是人就要吃饭,就要喝水,你们盯着送进船厂的肉和菜,只要盯住了吃喝的路,杀他们并不难。二部的独孤先生配置的毒药,咱们也有。”

    “欠债还钱”

    盖幽嗓子嘶哑着吼了一句:“杀人偿命”

    ……

    ……

    盖幽到了江边青楼花船的时候已经掌灯,在嘉儿面前坐下来,他整理了一下措辞,看了一眼王启年后说道:“找到了”

    “在哪儿”

    “就在船厂最里面。”

    “路秀儿死了”

    王启年问道。

    “死了”

    “尸体呢”

    “被野狗吞了。”

    王启年一怔,随即攥紧了拳头。

    “明天一早你们就走,我会安排人护送你们出城,走水路,用最快的速度回燕云寨去。告诉将军,最近朝廷会派人刺杀他,多加小心,那些人叫做暗侍卫,比文刖的龙庭卫还要棘手。”

    “你呢”

    嘉儿问道。

    “我没暴露,所以要留下来。”

    “我们都撤走,你们五部的人还留下来做什么”

    “我们在船厂还有其他任务”

    嘉儿站起来摇了摇头笃定道:“我不走”

    “必须走”

    盖幽皱眉道。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具尸体被人从外面砸了进来,砸穿了窗子,尸体扑通一声掉在地上。那是嘉儿安排在外面警戒的密谍,被人扭断了脖子。在杀死他之前,他的一对眼珠子已经被人抠了出来。尸体上的血还在潺潺的流着,不一会儿就染红了船板。

    “走”

    盖幽轻叱了一声,嘉儿和王启年便先后撞破了窗子从另一边跃了出去。盖幽回身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吸了口气,大步走出了房门。在船甲板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身穿大红色锦衣的暗侍卫,在那些人最前面摆放着一张椅子,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个带着高冠,坐在椅子上微笑的年轻男子。

    这人正是方小舟,他看着盖幽笑了笑道:“几条野狗就糊弄了你,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藏的那么深的。”

    盖幽点了点头道:“时候我大意了,野狗吃路秀儿的尸体,还是乱了我的心,所以才会没有忍住。”

    方小舟摆了摆手,后面的红袍暗侍卫随即将手里拎着的人头都丢在地上,那些人头在甲板上滴溜溜的滚动着,甲板上立刻就出现很多道血迹。有一棵人头正巧滚到盖幽的脚下,面孔朝上。

    “楚真”

    盖幽心里一颤,猛的攥紧了拳头。

    第387章 你问过我了吗

    “与我公平一战”

    盖幽跨步向前,看着方小舟的眼睛大声喊了一句。

    “公平一战”

    方小舟听到这句话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道:“可以,我这个人最喜欢做公平的事,越公平我越喜欢。”

    他摆了摆手,几十个红袍暗侍卫从背后摘下连弩,然后扣动机括,几十支弩箭迅疾的射向盖幽。这一下变故奇快,而且距离又近,弩箭几乎是顷刻间就到了盖幽的身前。盖幽只来得及向一侧闪了一下,但弩箭太密集,最少有五支弩箭射在他身上,有一支射在他的左肩上,距离心口并不遥远。

    “无耻”

    盖幽怒喝了一声。

    “这就是公平啊。”

    方小舟摊了摊手笑着说道:“你只有一个人,你尽全力与我一战。我身边有四十个人,我也在尽全力与你一战,难道这不是公平”

    盖幽冷笑了一声,握紧钢刀向前冲了出去。十几个红袍暗侍卫立刻抽出直刀,将盖幽团团围住。盖幽是飞龙密谍的组率,虽然地位并不高,但他的武艺确实很出众,十几个暗侍卫围攻他,他还受伤,却被他接连斩了三个暗侍卫。只是船上的红袍太多,盖幽就算再强也无法杀出去。

    方小舟似乎是看的有些无趣,站起来拍了拍手说道:“抓活口。”

    说完这三个字之后,他走到船边纵身一跃跳了下去。他稳稳的落在一条小船上,然后抓起撑杆往水中一戳。呼的一下子,那小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岸边滑行了过去。快到岸边的时候,方小舟脚下一点跃上河岸。在岸上,不下二百名红袍暗侍卫将嘉儿和王启年团团围住。

    方小舟缓步走了过去,红袍官军自发的给他让开一条道路。

    走进人群中,方小舟选择性的没去看王启年,而是略微显得有些贪婪的看着嘉儿。他仔仔细细的看,从头到脚的看,看的很专注认真,视线中有不加任何掩饰的欲望,只是这种欲望却和情欲无关,虽然同样都是占有的欲望。

    “确实很漂亮”

    方小舟微笑着说道:“我听说你是李闲身边最不出彩的一个女子,却已经让我觉着眼前一亮。说起来,那个家伙好像艳福真的不浅。”

    嘉儿刚才跃入水中,游到岸边却发现还是无法逃脱。岸边已经站满了红袍侍卫,显然是得到了生擒的命令,并没有对他们攻击,嘉儿知道,只要那些红袍官军想,自己和王启年很快就会被连弩射成刺猬。

    方小舟的视线在嘉儿湿透了的身上贪婪的游走着,他发现这个女子非但长得漂亮,身材更是好的让人舍不得将视线移开。因为衣裙都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嘉儿的身材曲线毕露。尤其是纤细的腰肢和丰满浑圆的翘臀,在火把照耀下显得格外诱人。

    王启年看了嘉儿一眼,又看了方小舟一眼。他走到嘉儿身前将她挡在后面,然后对方小舟认真说道:“我家将军艳福浅不浅的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你这个家伙的艳福一定浅的不能再浅。”

    方小舟没有生气,相反脸色倒是充满了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王启年一本正经的说道:“因为我看着你像是个没把儿的阉人,怎么看怎么像。”

    方小舟居然愉快的笑起来,然后点了点头说道:“你猜对了,我真的是个阉人啊。所以请你放心,你落在我手里,最起码我是不能对你怎么样的。”

    后面一句,他是对嘉儿说的。

    王启年依然严严实实的将嘉儿挡在身后,忍不住有些惊讶的叫了一声:“我操……怎么杨广就会派阉人做事吗”

    方小舟微笑着说道:“如果你够胆子,就再说一遍阉人我听听。”

    “阉人,阉人,阉人,阉人,阉人……”

    王启年一口气说了十几遍,然后得意的笑了笑说道:“没见过你这么贱的,居然上赶着让我喊你阉人。看样子你就是死阉人文刖那样能打的,难道我打不过你,还骂不过你不多骂几句,一会儿我死了岂不亏的慌”

    骂了方小舟几句,王启年转头低声道:“我身上有毒药。”

    嘉儿点了点头道:“我身上也有。”

    ……

    ……

    方小舟指了指王启年微笑着说道:“真是个丑的好像野狗一样的家伙,一会儿拿下你,我会亲手撕了你的舌头,抠掉你的眼珠子。”

    “你爹才是野狗”

    王启年怒骂道:“你个死阉人,野狗都比你强。”

    他回头问嘉儿道:“嘉儿姑娘,我能骂的粗野狂放一点吗”

    嘉儿使劲点了点头道:“尽管骂,反正咱们也活不过今天了,索性骂的壮烈痛快些,难道你还要把后半辈子的能骂的省下来带去阴曹地府”

    “好嘞”

    王启年大笑,指着方小舟的鼻子大声骂道:“野狗野狗也他娘的比你强多了野狗二八月还他娘的交配呢,野狗还他娘的有条鸡笆站着撒尿,你这蹲着撒尿的死阉人,没个卵子还他娘的好像挺骄傲自豪我估计你爹娘也就是死的早,不然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得活活气死你姓什么赵钱孙李周吴争王你他娘的对得起赵钱孙李的列祖列宗吗”

    “还笑,被我骂了你还笑,你说你贱不贱看你笑起来那点傻逼德行,是不是自己觉着还挺美也对喔,你和文刖一样,都他娘的是拿屁眼换官位的半残废,我现在才想明白,杨广原来最喜欢的是阉人的屁眼”

    他骂完之后回头对嘉儿笑了笑自豪的问道:“骂的怎么样”

    嘉儿脸早就羞的绯红,却用力点了点头道:“痛快极了”

    王启年得意的笑了笑,忽然脸色一变有些可怜的问道:“将军会替咱们报仇吧”

    嘉儿又使劲点头回答道:“自然会给咱们报仇的,把对面那个死阉人大卸八块丢进江里喂王八。”

    “王八是无辜的。”

    王启年哈哈大笑,从袖子里抠出药丸捏住说道:“我先走一步,嘉儿姑娘,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胆子小的离谱,今天这事已经是老王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壮怀激烈的了。也不算死的太丢人,我可真怕那个死阉人撕了我的舌头剜了我的眼睛,虽然我不漂亮,可也不能死无全尸吧。”

    方小舟被王启年骂的脸色大变,只是越愤怒他脸上的微笑就和善。不过眸子里的寒光却越来越冷冽,他盯着王启年,如同盯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王启年捏住药丸就要往嘴里送,此时几个红袍暗侍卫也已经冲了过来。

    嘉儿拉了王启年一把,一脚将一个暗侍卫踹飞了出去。顺手一剑刺进一个暗侍卫的咽喉,剑锋一旋,又将第三个暗侍卫的咽喉切开,再一剑刺入第四人的心口。这几下干净利落,便是方小舟也不由得赞了一句:“好身手,女人能打的不多见,能打还漂亮的,就更不多见了。”

    只是王启年被她拉了一下躲开暗侍卫的手,那颗药丸却也掉在了地上。王启年立刻蹲下来在地上摸索起来,一边摸索一边懊恼道:“老子第一次鼓起勇气去死,怎么还他娘的命运如此多辄”

    嘉儿却没时间再听王启年的废话,她随手将袖口里的毒药捏出来递给王启年,右手长剑再次逼退暗侍卫的攻势。

    “先吃我的”

    嘉儿急切道。

    王启年下意识的接过来,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还怎么死”

    ……

    ……

    嘉儿一脚将一个暗侍卫踹开,左手从腰畔将匕首抽出来对王启年说道:“你死你的,我自然有办法死。”

    王启年应了一声,捏起毒药就要往嘴里塞进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方小舟忽然一个大跨步跃了过来,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嘉儿的长剑,双指一拧,嘉儿的虎口一痛,长剑顿时脱手。方小舟夺过长剑后就以剑柄向前一刺,正击打在嘉儿左手的手腕上,手上一痛,匕首也随即脱落。

    夺了剑,夺了匕首,方小舟一掌印在嘉儿是肩膀上,嘉儿立刻向后倒了过去。方小舟向前迈出,一脚踢在王启年的手腕上,那颗毒药嗖的一下子飞了出去。王启年诧异的回头去看,方小舟又一脚踢在他的下颌上,王启年的身子立刻被踢得向后翻了过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方小舟缓步走到嘉儿面前,将长剑调转过来指着嘉儿的咽喉微笑道:“你们想死就能死”

    他一脚踏在嘉儿的额头上,长剑抖了个剑花:“想死,记得问过我。不问我,你怎么敢死”

    嘉儿挣扎了几下,却挣不脱方小舟的脚。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大船靠近了岸边,然后一柄投枪如天外流星般迅疾而来,竟似比闪电还要快一些。那投枪直奔方小舟的额头,精准而霸气。方小舟大惊失色,身形向后暴退,然后一剑斩在那投枪上,当的一声脆响,投枪被斩落,但方小舟的虎口也被震得隐隐作痛。

    一道黑影从大船上跃下,手中一柄黑刀飞舞,此人从围着的红袍暗侍卫后面杀了进去,只片刻间就将六七人砍翻在地。那黑刀入坠了魔道一般,杀人之快令人咋舌。他手上的动作不停,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围着暗侍卫杀开一道缺口,在他身后丢下一路的残肢断臂。

    在那黑袍男子身后,数百青衫刀客从大船上凌空跃下,如一群青色飞鹰,落地之后抽刀杀入红袍暗侍卫人群中,方小舟又躲开三支投枪,再看时,竟然有五六十个暗侍卫被那些青衫刀客砍翻

    黑袍男子缓步走到嘉儿身边伸出手,嘉儿忍不住眼圈一红,握着那只温暖的手站了起来,看着那黑袍男子,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不问我,你怎么敢动我的人”

    黑袍男子缓缓转过头,看着方小舟,视线如刀,竟然让方小舟心中巨震

    他伸手将嘉儿揽在怀里,然后以黑刀向前一指道:“杀尽,莫以为在江都,我燕云寨的人就不能杀一个血流成河。惹恼了我,今夜便将行宫也屠一个干干净净。”

    “喏”

    数百青衫刀客整齐的应了一声,举刀向前,刀刀杀人。

    第388章 十六刀

    不得不说方小舟手下的暗侍卫,个个武艺都不俗,这些人都是自禁军,宫廷侍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有的还出自天子六军,跟着方小舟的时间久了,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阴暗残酷的气息,他们杀人的时候面无表情,绝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和方小舟学来了一身折磨人的本事,可这不代表他们群战就很强。

    宫廷禁军和天子六军号称是大隋最精锐的队伍,可第二次东征高句丽的时候,杨玄感在黎阳举兵造反,杨广仓促撤军,从辽东返回途经涿郡的时候,就是这支号称天下至锐的天子六军,硬是被燕山马贼刘季真从后面追杀了一阵,天子六军的后军几乎全灭,可以说这简直称得上奇耻大辱。

    后军骑兵尽灭,战马都被刘季真抢走。得手之后的刘季真充分展示出了他绰号一阵风那样的速度,带着劫来的战马一口气钻进燕山里。有此可见看起来极雄壮威武的队伍,战力未必就和他们的摸样成正比。

    论走队列,估计天子六军才是天下第一吧。

    红袍暗侍卫个人的武艺不俗,但方小舟毕竟不是军伍出身,他可以教那些暗侍卫许多狠辣的手段,却教不出绞肉机一样杀人的军阵战法。再看燕云寨这边那三百青衫刀客,在群战时候表现出来的战力绝对不是那些暗侍卫可比的。

    青衫刀客每六个人组成一个梅花小阵,外面的五个刀客为梅花的花瓣,中间的一个则为花蕊,外面的五个人不断的交替位置旋转,只要红袍暗侍卫被卷进梅花小阵中,就休想再活着出来。每一个面对梅花小阵的暗侍卫,他们看起来正面只有一个人,可事实上他有可能面对的是六个人。

    而三百青衫刀客则组成了一个大梅花阵,如果从正上方往下看的话,那一个一个小梅花阵旋转着,就好像大海上骤然出现的数不清的漩涡。小梅花阵在旋转,大梅花阵也在旋转,而那些红袍暗侍卫则一个接着一个被卷进漩涡中,再难出来。

    一个暗侍卫的旅率自视武艺非凡,挥刀杀向一个小梅花阵,他刚冲到那小梅花阵前面,正对着他的青衫刀客一刀斩向他的头顶,红袍旅率举刀架开,刚要反攻,可正面对着的那青衫刀客却已经转向另一边,他只诧异了一下,下一个青衫刀客已经一刀刺了过来,红袍旅率手忙脚乱的闪开这一刀,再看时正面对着的敌人又换了。

    他根本没有出刀反击的机会,只能一刀一刀的格挡。可是才挡了三刀,他骤然发现自己退不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那旋转交替的青衫刀客卷进大阵里,此时他已经不仅仅是正面有敌,侧面有,背后也有。

    噗的一声,他的后颈上挨了一刀,几乎将他脖子砍开,红袍旅率啊的一声惨叫,连忙回身,才转过来后背上又挨了一刀,他如陀螺一般随着小梅花阵转动,只片刻的功夫身上便挨了十三四刀,他倒下的时候脖子也断了,两臂皆落,小腹被一刀剖开,肠子一股脑挤了出来。

    意识到了这大阵的可怕,残余的红袍暗侍卫开始惊慌失措的向后跑。只是这个时候,第二艘大船也已经靠了岸,自船上跃下数百黑甲劲装弓箭手,每个人手里都持了一张硬弓,背后还缚着三支投枪,左臂上绑了圆盾,箭壶斜挎在腰畔。

    这三百名精甲弓箭手迅速的围成一个半圆,将红袍暗侍卫的退路阻断,随着指挥弓箭手那校尉一声令下,三百支破甲锥几乎同时射了出来,只听见嗡的一声弓弦响,羽箭在火把照耀下便如流星雨一般砸了过去。

    向后逃遁的暗侍卫被羽箭覆盖,从外向里一层一层的被撕下来。只顷刻间,残余的六七十个暗侍卫便全部被射翻在地。

    就在这个时候,嘉儿他们藏身的那条青楼花船也缓缓靠岸,几十个红袍暗侍卫的尸体被丢了下来,落水的尸体就如同下锅的饺子,不一会便沉入江中。浑身是血的盖幽被人搀扶着下了船,一队精锐的青衫刀客队列整齐的走了过来,他们刀缚背后,面容肃然。

    遍地红袍死尸,只有一个白了脸色再也笑不出来的方小舟被团团围在当中。

    “反贼”

    方小舟惊怒大喊道:“在江都行凶,难道就不怕被城防府兵发现,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江都水师便在船厂不远,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得了”

    他的高冠在躲避投枪的时候掉落,披头散发,状若疯癫。

    大船船头,雄阔海站在那里看着那穿着大红色衣袍的疯子,面容平静,在他身边,两个亲兵各抱着六七支投枪,看向方小舟的目光倒是充满了戏谑。

    ……

    ……

    “你便是李闲”

    披散着头发的方小舟以手中残剑指着李闲喝问道。

    他眼睛瞪的极大,或许是因为极度的不甘,又或许是因为惊恐,所以表现显得格外狰狞。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遍地的残尸,一股悲凉绝望在心中升腾起来。他实在想不到,远在东平郡的反贼,怎么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到了江都皇帝可是在这里啊,江都水师至少有八百条战船,怎么就让反贼的大船靠了岸

    还有,此处虽然是江边,可是距离江都城并不远,城防的府兵不可能听不到动静,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没有人来江都城中有两万精锐府兵,还有陛下身边的天子六军,这些反贼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

    方小舟告诉自己,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就算城防府兵没有接到军令不能擅自出城,可水师呢,水师有按时寻江的惯例,怎么可能放过燕云寨的几条大船

    虽然想不通,但方小舟知道,今天自己只怕很难活着离开此处了,所以他不甘。本来是他占据着绝对主动和优势的,只略施小计便将燕云寨那些人的藏身之处挖了出来。路秀儿的尸体被丢在废墟,是他派人找了几条野狗来放过去的。在大树上藏了两天两夜的盖幽还是上了当,一步输步步输。

    今夜,方小舟知道自己将擒住李闲的女人。只要拿下他,不愁问不出李闲的弱点,然后再设计杀之,除掉李闲,自己将彻底超过文刖

    今夜,他知道自己将踏上攀登自己人生巅峰的第一步。

    今夜,只要不出意外,他知道自己将步步辉煌。

    可意外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是最让他不能接受不甘接受的意外。数千里外的燕云寨大当家李闲,怎么就出现在江都了

    朝廷里有人通匪

    方小舟心中一震,随即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江都城防府兵那两万多人,是陛下到了江都之后才下旨换防的,驸马宇文士及因为在雁门关战功卓著,升武贲郎将,加开府,镇守江都宇文士及,是宇文家现在唯一一个还没倒下的人。宇文述病重,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因为贩卖军粮被贬为庶民,宇文家只有这个二公子独自支撑着

    宇文士及和李闲曾经同在一支军中

    想到了这一点,方小舟面如死灰。

    “李闲……你确实令人刮目相看可是你也别得意,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你一道下地狱”

    他如野兽一样咆哮道。

    李闲却根本没有理会他,自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将嘉儿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撩开,轻轻的将她额头上的灰尘擦去。嘉儿眼圈红红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看着李闲,不说话,也没有哭出声,只是眼神中那种别样的感情却让人怦然心动。

    “拿下”

    侯君集大声下令道。

    “喏”

    几十个精甲弓箭手向前进逼,以羽箭瞄准了状若疯癫的方小舟,三四个青衫刀客大步向前,逼得方小舟连连后退,可他如今被团团围住,哪里还有退路眼看着青衫刀客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方小舟忽然大声嘶吼道:“李闲,你若不是个胆小鬼,敢不敢与我公平一战”

    ……

    ……

    站在李闲身边的程知节冷冷的看了方小舟一眼,对这个疯子一样的家伙他看着就觉着恶心:“将军,我来杀他。”

    李闲缓缓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轻声问嘉儿道:“他打了你”

    嘉儿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哪只手”

    李闲问。

    “两只手。”

    嘉儿回答。

    “他用左脚踩了你的额头”

    李闲再问。

    嘉儿点了点头。

    李闲将她的乱发理顺,然后柔声道:“那我去将他的两只手和左腿都砍下来,好不好”

    嘉儿流着泪使劲点头,却忽然又摇了摇头:“将军何必亲自动手乱刀将他剁成肉泥,路秀儿被他剁成了六段,那就将他碎尸万段。”

    “路秀儿是谁”

    李闲问道。

    嘉儿将路秀儿的事简短说了一遍,李闲的脸色随即变得阴沉起来。他点了点头,然后对程知节说道:“我自己来,路秀儿是条汉子,我是燕云寨的大当家,这个仇……我亲自来报。”

    他缓步走向方小舟,眼神森寒:“你杀了十六个手下,我便斩你十六刀。”

    “反贼”

    方小舟忽然狂笑起来:“大言不惭你占尽优势却答应和我公平一战,你就是个白痴有本事你下令乱箭射死我啊”

    李闲不再说话,跨步向前。方小舟啊的叫了一声,一剑刺向李闲的咽喉。李闲微微侧身让开,躲过长剑,闪电般出手,一刀将方小舟握剑的右手斩落。再一刀,将方小舟胸前劈出来一道口子,那条如在血海中畅游的锦鲤便被斩成两段,血瀑布一样从断口出喷了出来。

    第三刀将方小舟的左臂斩落,第四刀将他左腿齐根卸了下来。

    一刀

    两刀

    三刀

    李闲平静出刀,快的不可思议

    方小舟知道李闲武艺高强,可他说什么也没想到,李闲竟然会强到这个地步,他本以为自己武艺也就是略逊于文刖,文刖一死自己便再无对手,可事实却如刀子一样狠狠的割裂了他的心。

    十六刀

    半分钟不到。

    方小舟四肢皆断,浑身是血。

    好像一条肉虫子一样倒在地上的方小舟,疯狂的嗷嗷的叫着,他疯了一样蠕动身子,不断的张嘴撕咬,似乎想用牙齿将李闲撕成碎片。李闲一脚踏在他的额头上,然后俯身捏住他的左耳,哧的一声撕了下来塞进方小舟嘴里。再一拳将方小舟的嘴打烂,随即捂住他的嘴。方小舟不能呼吸,没多久就不得不将嘴里的耳朵和几颗牙齿一同吞进了肚子里。

    与此同时,在江都水师将军刘仲山的大船上。

    裴矩端起酒杯对刘仲山说道:“多谢刘将军,我和宇文将军走的这几船货物,待脱手之后,自然有刘将军一份。”

    刘仲山连忙说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裴大人千万不要客气。”

    宇文士及陪着喝了一口,看着已经微醉的刘仲山,眼神中有一丝戏谑一闪即逝,他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声,心说若不是为了给我自己留一条后路,今日说什么也不会帮你。

    裴矩面带微笑,心中却愤恨的想着,杀华山,莫不是以为我就会忍了这口气

    皇帝,皇帝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皇帝了

    第389章 躲起来

    方小舟是个被皇帝藏起来的金丝雀,用这个名称来形容似乎并不错,虽然他身处浣衣房并没有什么金丝雀的摸样,每天洗很多很多衣服,所以他的手总是显得很苍白甚至浮肿,但皇帝对他是真的很喜欢,不然也不会文刖才死就想将他提拔起来。

    之所以说方小舟是一只金丝雀,那是因为他是杨广的玩物。他刚进宫的时候是个唇红齿白的翩翩美少年,杨广第一眼见了他就十分喜欢。杨广本打算提拔方小舟,让他进龙庭卫历练,奈何文刖不喜欢方小舟,非常不喜欢,并且寻了个由头想把他杀了。杨广只好将方小舟罚去浣衣房,避过杀身之祸。

    但是方小舟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他知道皇帝不忍杀自己,那就证明自己还有机会翻身。所以他想尽办法取得了皇帝的信任,哭诉自己遭遇到的不公。不得不说,杨广对他真的很看重。他对皇帝说,文刖有的我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而且我还要再换衣服受苦,于是皇帝为了让方小舟甘心,决定赏给自己的玩物一个玩物。

    于是便有了暗侍卫,正如当初因为有了文刖,所以才有了龙庭卫一样,暗侍卫其实从一开始建立,就不过是皇帝送给方小舟的一个玩具罢了。

    不过文刖可以大大方方的玩自己的玩具,并且越玩越漂亮。方小舟却不能明目张胆的玩,他只能在暗中玩,越玩越不甘心,越玩越觉得憋屈,所以他的性格就越来越畸形分裂,以至于最后变得几乎不再像是一个人。

    处身于阴暗肮脏中的方小舟变得更加阴暗肮脏,他和文刖同样都是不完整的人,但文刖却远比他要光彩夺目。所以他在其他方面来弥补,他设计了大红色鲜艳的暗侍卫服饰,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光彩,而当他知道文刖死了之后,他兴奋的一个人躲在密室里手舞足蹈,他欢快的歌唱,放声的狂笑。

    他知道自己的机遇来了,可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帝这两年已经将他忘了,忘的一干二净。正是因为文刖的死,杨广又想起了他,而此时在杨广眼里,方小舟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玩物,还是一个工具。一个为文刖报仇的工具,所以方小舟正式登上了舞台。

    但属于他的幕布才拉起来,就被李闲一刀斩落。

    断了四肢,没了耳朵,浑身上下尽是伤口的方小舟偏偏一时间还没死,他嘴被李闲一拳打烂,牙齿尽落,舌头也烂掉了一截。可他就是不肯死,眼神阴狠毒辣的看着李闲,嗓子里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嘶吼,他挣扎着蠕动着,就好像一条恶心的蛆虫。

    李闲也没打算让他死,因为李闲觉得还不够。

    他在方小舟身边蹲下来,看着那张已经丑陋的不能再丑陋的脸,脸色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甘,你不服,你觉得自己应该才是那个胜利者。我也有些不甘,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快死,因为我还有件事需要你来做。不过说句实话,你比文一刀差的太远了。文一刀在我面前,我会感觉到危险,你在我面前,我却当你是个小丑。”

    方小舟眼神凶狠的盯着李闲,嘴里发出如野狗争抢食物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嘶吼声。他想坐起来去咬李闲的脖子,可没了四肢,他又如何坐的起来。

    李闲站起来,走回到嘉儿身边说道:“你和王启年在这里等我,我去做一件事,不久就会回来,别急。”

    嘉儿点了点头,见李闲要走又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帮你出气。”

    李闲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顺着江边而来,几十个护卫跟在马车后面,看甲胄服饰却是大隋府兵。马车在大船边停了下来,车帘子被下人撩开,宇文士及先是探头往外看了看,然后迈步从马车上下来。他没穿甲胄,一身淡蓝色锦衣将他衬托的更加潇洒帅气。

    他看着那满地的死尸,看着那一队队的精甲弓箭手和青衫刀客微微了皱了皱眉,然后顺着嘶吼的声音看到了那个还在地上蠕动的肉虫子。

    李闲缓步走到宇文士及身前,抱了抱拳道:“士及兄。别来无恙。”

    宇文士及也抱了抱拳,叹了口气说道:“能不能不要这么过分你说只带几个护卫,乘一条小船,你们燕云寨的几个是这么多你们燕云寨的小船是这么大你觉得够了吗,因为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你就不惜欠我和裴矩一个人情,不觉得亏了些”

    “不够啊……”

    李闲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这次来,第一件事就是不能让我身边的女人受了委屈。第二件事,就是见见裴矩看看他的诚意到底有多大。可是见了你之后,我觉得见不见裴矩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也就是说,你来之前根本就没打算见我”

    宇文士及有些懊恼的说道。

    李闲笑了笑道:“之前我又不知道你在江都。”

    宇文士及道:“你就不能不说假话”

    李闲笑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无趣,连玩笑都不肯开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宇文士及道:“我哪里还有心情跟你开玩笑”

    “看来你在江都也混的不怎么如意啊。”

    李闲感慨道:“那么前阵子我派人和你谈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宇文士及想了想说道:“还不到时候。”

    李闲摇了摇头道:“等你到了时候,或许对我来说已经过了时候也说不定呢”

    宇文士及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

    ……

    杨广并不喜欢住在行宫里,因为他坚持认为无论宫殿建的多恢弘壮丽,终究是个死物,不能动,一成不变。他喜欢多姿多彩的生活,所以宁愿住在大龙舟上,看江山渔火,即便不出巡,江边的景色也没有一天是相同的。远比在行宫中看着那一成不变的假山花园要舒畅的多。

    江都比洛阳和长安都要好,因为这里美,因为这里安全,反贼再多再猖狂也打不到江都来。

    龙舟就停在江边,在水师的团团护卫中,岸上不远处便是江都府兵的营地,一万精甲府兵长期驻扎在这里拱卫龙舟。

    水师将军刘仲山的那条五牙大船距离龙舟几百米外停着,但是他丝毫都不担心自己醉酒有什么不妥,因为皇帝根本就没心情召见他,也没心情处理国事,更何况,把持着朝政的大人物裴矩,如今就和他坐在一起饮酒。

    宇文士及以巡视城防为借口先行告辞,刘仲山已经醉的有些迷糊,起身送客,然后便赶回来继续陪着裴矩喝酒。

    刘仲山重新登船的时候,看了一眼远处庞大恢弘的龙舟,灯火通明,也不知br /g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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