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着建立大学堂的弊端,其实仔细想想,其中的好处还是让人心动的。”

    “哈哈”

    李闲大笑起来:“我便知道,昨日我说的时候你就已经动了心思。”

    “只是……”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随即又变得苦恼起来:“我本来是打算请我师父任大学堂的主事,可他说什么也不答应。”

    徐世绩皱眉不解问道:“为什么”

    “或许是一想到给他百十个弟子,他就头疼。又或者,是因为有了我这一个弟子,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李闲很认真无耻的说道:“有我这珠玉在前,一般人也很难入的了他老人家的法眼。”

    “你可以这样对达溪将军说……”

    徐世绩笑了笑道:“将来成就大事,整个军中到处都是达溪将军的弟子,那将是一种何等的荣耀”

    “人人都好面子,越是名气大的人越好面子。”

    徐世绩总结道。

    “精辟”

    李闲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指。

    ……

    ……

    “大学堂的事我决定要办。”

    在巨野泽山寨聚义大厅中,李闲端坐在首位上肃然道:“或许你们会说我太独断专行了些,可这件事我已经考虑的很成熟,必然是一件对军中大为有益的事,你们若是不相信,等一年后首批学生毕业后融入军中,自然能看出效果。”

    李闲抬手往下压了压,众人的议论声随即停了下来。

    “第一批学生不会太多,暂定一百人。”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想要在军中选拔出一百名优秀的士兵,也是一个天长日久的事。所以为了节省时间,第一批学生我打算让你们这些做将领的推荐。就在你们各自的军中挑出来,你们每个人从各自营中选出五十人,总数大概在五百人左右,然后我会亲自主持擂台赛,选出其中百人进入大学堂学习。”

    “暂定学习时间为一年,一年后考核,最优秀者,可以直接升任校尉。”

    李闲笑了笑说道:“挑选士兵的事你们也要上点心,总不能你们自己营里出来的士兵丢了脸,你们还觉得无动于衷吧”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下面的将领们顿时变得热烈起来。这个主意是徐世绩今天一早在演武场帮李闲想出来的,让各将领们自己推荐人,这样一来将领们的积极性也便被催发了出来。而且大学堂的一百名学生期满之后,考核进入军队中,这些人才一定会成为将领们索要的对象,而若是这些人出自他们的推荐,将来他们召回也好说一些。更何况,人都要面子,自己营中出来的人被大学堂录取,他们做将领的面子上也好看。

    这便是徐世绩那句名将都好面子给李闲提了醒,其实每个人都好面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今天早晨李闲已经用桃李满天下诱惑了达溪长儒,再来诱惑这些将领们也算是轻车熟路。

    “我和师父商议了一下。”

    李闲摆了摆手止住下面人的议论:“军事大学堂,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燕云演武院。暂时就定在水寨演武场那里,新建的木楼庭院刚好合用,演武场也足够大,而且还能方便学生们演练水军战术。”

    “我师父,达溪将军任演武院的院长,暂定的固定教官五人,铁獠狼,朝求歌,东方烈火,陈雀儿,还有飞虎密谍的大档头叶怀袖。非固定的教官……”

    李闲扫视了众人一眼后笑道:“你们都是。”

    “啊”

    众人一下子惊讶起来,谁都没想到将军居然把军中所有将领都算计了进去。

    “只要没有战事的时候,练兵之余,你们每个人都要抽空去演武院讲课,至于讲什么,总之要对得起你们名誉教习的身份。”

    “能和你们这些将军们接触,听你们讲课,那些学生们还不觉得自己幸福的要命”

    李闲继续诱惑道:“你们能亲自教出一群好学生来,难道不值得骄傲”

    “而且,第一期学生完结之后,学院会给你们这些名誉教习评分,评分最高者,优先选择结业的学生。”

    “也就是说,第一个挑选学生的人,可以随便挑便是将学院中前十名的好学生都挑走,也可以”

    雄阔海有些憧憬的问道。

    “自然……不行。”

    李闲笑了笑道:“怎么能如此贪心”

    ……

    ……

    李闲便拎着一壶老酒和几样美食,约上徐世绩一起和裴仁基,一起去找达溪长儒和铁獠狼他们,如今达溪长儒正领着铁獠狼等人在水寨演武场那里看演武院的建筑,然后根据需要让工匠改进一下。

    这段日子燕云寨没有战事,将领们也有些闲得无聊,所以李闲让他们自己去挑选士兵,他们的兴趣也完全被撩拨了起来。再加上挑选出来的士兵还会有擂台赛,这无疑是一件很热闹的事。军营中尚武,擂台赛这种事情自然会引起人们的好奇和期待。

    而燕云寨这段日子之所以很平静,没有出去征战,一来,是因为要稳固东平郡的地盘,安置屯田百姓。二来,是因为扩充部分新兵,需要整合训练。三来,李闲正在和齐郡张须陀谈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所以暂时不可能与其他绿林人马开战。四来,李闲在等一件更大更大的事发生。只要那件事发生,和张须陀谈的事也便有了眉目。

    他和徐世绩到了演武院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达溪长儒不满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房间的隔断都要打开”

    “那边,大厅不够宽敞,一百人都坐不进去,叫什么大厅”

    “院子里的花都移走,演武院是肃穆严肃的地方,花花草草的太多成什么样子,还有……多摆几个兵器架”

    “对了,将军弄出来的那个大沙盘,还有舆图,都多准备一些。”

    听到达溪长儒的指挥声,李闲和徐世绩相视一笑。

    “师父,在忙”

    进了院子,李闲笑嘻嘻的问道。

    达溪长儒白了他一眼,没理会:“牌匾,牌匾,挂的那么歪,成什么样子”

    李闲站在达溪长儒身边,用最诚挚的语气说道:“有您在,这小小的演武院都变得光彩夺目,而且,有您指挥坐镇,这事情安排起来井井有条。您看,若是没有您,我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能实现出来,说不得还会被下面人笑话。”

    “笑话了你,还不是在笑话我”

    达溪长儒板着脸说道:“你丢得起那个人,我可丢不起。要干……自然要干的像个样子。”

    “我最敬佩师父您这一点了”

    李闲将老酒递过去笑呵呵的说道:“师父您高风亮节,严肃公正,这院长的位子,除了您之外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达溪长儒瞪了他一眼怒道:“少拍马屁,选不出来好苗子,我第一个先把演武院的牌匾摘了”

    正说道这句话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人狂喜喊道:“捡到宝了真他娘的捡到宝了”

    第318章 伍云召

    听到呼声后李闲回身看了一眼,却见雄阔海一边大笑着一边快步走来,满脸的兴奋,也不知道什么事让他高兴成了这样。李闲等人就站在演武院门口等他,都想知道雄阔海捡了个到底什么样的宝贝。

    雄阔海快步走到李闲身前,先是抱拳行礼然后兴奋道:“今日我在营中召集中低级军官,让他们推荐士兵准备参见擂台赛。乙营丙团校尉举荐他麾下一个新兵,说其有万夫不当之勇。我自然是不信的,于是便让校尉将那新兵带来看看。这一看不要紧,当真是捡到宝了。”

    “此人名伍云召,乃是大隋开过元勋国公伍建章之子,后来杨广登基,那伍建章是保太子杨勇的,素来与杨广不合。杨广登记之日,伍建章身披孝服手持哭丧棒上殿骂君,说杨广毒死先皇高祖,毒死太子杨勇,杨广大怒,随下令将伍建章满门抄斩,只有伍家的老管家带着才七岁的伍云召逃走。后来朝廷虽然屡屡派人追杀,可一直没有什么消息,想不到竟然到了咱们燕云寨军中”

    雄阔海兴奋道:“将军若是见了此人,一定欢喜的不得了”

    “哦”

    李闲听雄阔海这么一说顿时也来了兴趣,让雄阔海速速将伍云召找来。

    雄阔海吩咐亲兵去找伍云召,就说将军叫他过来,然后一脸激动的对李闲说道:“我手下校尉举荐他的时候,说他能力举重鼎,双臂有千斤之力,用一条铁枪,乃是三国时常山赵子龙的赵家枪法,寻常三五十个人也不是他对手。军中常有较力比武的游戏,此人一次不曾输过。”

    “我不信,便让那校尉将伍云召找来,当着我的演示武艺。那伍云召也不胆怯,到了之后先是耍了一套枪法,当真是枪如游龙,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我看得兴起便亲自下场与其比试……”

    他笑了笑道:“竟然战了百余回合不分胜负”

    “啊”

    这次轮到徐世绩和裴仁基惊讶了。

    雄阔海的武艺如何,他们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那一柄陌刀使出来,便说是步战无敌也不为过。他身高足有两米,身体雄健如雄狮,偏偏又不笨拙,陌刀沉重,他刀法也是大开大合,平日里在军中演武比试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和他做对手。

    自加入燕云寨之后,雄阔海虽然极少与人比试,可大家都深知他武艺之高强,而其中裴仁基比别人还要知道的多一些。

    因为他儿子裴行俨曾经跟他说过,有一次私下里他曾经找过雄阔海比武。两个人在后山选了一个隐秘处交手,谁也不曾告诉过别人,先是赤手空拳交锋,两个人打了百余回合不分胜负,然后各自取了兵刃比试,步下交锋,裴行俨不是雄阔海对手,而裴行俨上了马之后,雄阔海又输了一筹。

    裴行俨曾经说过,自己心甘情愿认输的便是罗士信,就算再打几十次也赢不了,罗士信使槊一年一个境界,从最初和秦琼不分胜负,短短一年时间,秦琼便不是他的对手,再一年时间,秦琼便自认两个自己也未必赢得了罗士信。虽然其间颇有夸大其词嫌疑,可罗士信的武艺进步之快当真是让人惊叹。

    其次便是雄阔海,裴行俨跟他爹说过,若是比武,他能胜得了雄阔海,若是以命相博的话,说不得便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而此时,雄阔海说那名不见经常的一个新兵竟然和他打了百余回合不分胜负,此人的武艺之精湛可见一斑

    “用赵家枪法”

    李闲微微颔首笑道:“三国赵子龙一生未曾遇到过对手,只是他的枪法自始至终没有听闻有过传人。怎么他赵家的枪法,传给了伍家人”

    雄阔海道:“我刚才问过,伍云召说他幼时跟着老管家四处逃亡避难,有一次为了躲避朝廷龙庭卫的追杀,隐入川蜀之地一座大山中,意外进入一座古墓,得了一柄铁枪,一套枪谱,自此之后便在山中隐居勤练武艺,去年老管家病逝,他葬了亲人后便背着铁枪下山,本来是想去东都找机会刺杀大业皇帝杨广,可半路上被贼人偷了他的马,他便一口气追出三十里,自己一人挑了那一伙百余人的山匪。”

    “他在大山中隐居十年,几乎不曾与外人接触过,辗转到了东都后,又听说皇帝已经去了辽东,他便一路往北走,打算去辽东复仇。可是走到咱们东平郡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了钱,听说咱们燕云寨招兵,他便牵着他那一匹瘦马来投。”

    雄阔海一口气将伍云召的身世来历说了一遍,语气颇为唏嘘。

    “竟然还有如此传奇的经历。”

    裴仁基叹道:“伍建章乃是大隋开国九元勋之一,为人正直忠义,被高祖皇帝封为忠国公,后来金殿骂君,被满门抄斩,我本以为他已经没了后人,想不到,实在想不到……”

    徐世绩缓缓摇了摇头叹道:“太子杨勇与杨广夺嫡,却害死了多少忠臣良将”

    ……

    ……

    众人正听着雄阔海说那伍云召的来历,听闻其原来竟是大隋元勋伍建章的后人都颇感意外,正唏嘘间,却见雄阔海的亲兵领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人快步走了过来。众人见伍云召到了,因为刚才被勾起了好奇所以都仔仔细细去打量来人。

    待看清了那来人之后,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喝了个彩。

    此人身高差不多在一米八左右,身材修长,看起来十分匀称,穿了一身燕云寨士兵的簇新深蓝色号衣,背后缚着一杆铁枪,步伐沉稳,面容肃然。再看此人的面貌,剑眉入云,目若朗星,面如冠玉,唇微薄,颌圆润,真真是一个标志的俊美青年。便是比起李闲来,也差不了几分。

    他被引领着走到众人身前,也不用那亲兵指点,先是对李闲抱拳行礼道:“属下乙字营丙团新兵,伍云召,见过将军”

    “见过各位将军”

    李闲看到此人便觉得眼前一亮,这青年着实漂亮了些。光是看样貌,就有几分传说中蜀国第一虎将赵子龙的风采。传说中,赵子龙也是天下间难得的美男子,此人得了赵家枪法,也是如此英俊,看来这世间造化当真是让人赞叹。

    “你可与雄将军战百余回合而不败”

    裴仁基一边打量着伍云召一边问道。

    “再多战五十回合,我必败无疑。”

    伍云召脸色肃然的说道。

    “为何”

    裴仁基又问。

    “我气力不如雄将军久远绵长,百余回合内我没能以枪法奇巧取胜,百回合之后便会被雄将军陌刀压制,以我的体力,最多坚持五十个回合便会被雄将军斩于刀下。”

    “你倒是诚实。”

    徐世绩微笑问道:“除去武艺之外,可曾习过兵法”

    伍云召有一双明亮干净的眸子,这便是大山隐居十年的缘故,他心地单纯,大业元年他被老管家救出,那一年他七岁,如今已经是大业十一年的三月,算起来他已经十八岁,将满十九岁。

    他看着徐世绩缓缓摇了摇头道:“困居山中,哪里有书读。”

    他思索了一下说道:“只是幼年时候在家中读过几本兵书,现在还能记起来一些。年少时家父对我要求严格,自四岁起就要求我背诵兵书,七岁家中遭逢巨难,自此便不曾再读过书,平日里也是老管家他教我一些,不过或许是因为记忆的深了,小时候看过的很多东西依然觉得历历在目。”

    徐世绩眼前一亮,赞赏的看了伍云召一眼道:“你可愿意与我在沙盘上推演兵法”

    “愿意”

    伍云召知道眼前这人便是燕云寨军师徐世绩,乃是天下第一等兵法大家,平日里操练的时候也只是远远的见过,如今徐世绩就在眼前,他如何肯放过这个学习的机会

    “好”

    徐世绩笑道:“你随我来。”

    ……

    ……

    半个时辰之后,围观徐世绩和伍云召在沙盘上推演兵法的众人都露出惋惜的表情。伍云召和徐世绩推演三次,连败三次。不过这并不影响众人对伍云召的赞赏,要知道,此人可是在大山中隐居十年不曾余人接触过

    “殊为不易”

    达溪长儒赞道:“他第一次以沙盘推演兵法,能和军师打成这个样子已经不容易了。若是再多学习一段日子,必然能成为一个将才”

    “我也觉得此人悟性不俗”

    裴仁基也叹道:“我观此人用兵颇有妙处,擅长以奇兵突袭,这应该与他的家传兵法有关,当年伍建章老将军用兵,就擅长以奇制胜。开皇年间大隋平灭南陈的时候,攻克扬州之际,便是伍建章老将军以诱敌之计,将南陈军诱出扬州决战,他却又以一支人马偷袭扬州,两面夹击,南陈军大败。”

    达溪长儒释然笑道:“当初我曾与伍建章同朝为官,依稀记得那人太死板了些,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是他为大将军镇守江南的时候,我在塞北抵御草原蛮族。并没有过多接触,杨广登基之前我便已经挂了帅印离去。自此之后更是没有交集,后来听说他金殿骂君,被满门抄斩……有子如此,伍建章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来”

    徐世绩今日兴趣竟然颇高,他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杆长槊笑道:“再来和我比试一下武艺,你切莫留手,我倒是看看你有几分真本事。”

    “军师”

    徐世绩正要下场的时候,却见程知节快步而来:“让我来让我来好久不曾比试,手痒的很,我军中挑来跳去也没一个争气的,我倒是来试试雄阔海军中的好汉”

    徐世绩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长槊抛给程知节道:“让给你就是。”

    程知节接过长槊抖了一下,对伍云召点头示意道:“小心些,不过你也不要留手,莫要让我失望”

    “请程将军赐教”

    伍云召将背后铁枪解了下来,将包裹着铁枪的黑布刷的抖开。

    程知节挺槊刺了过去,两个人战在一处。

    两个人打了足足半个时辰,都累得满头大汗依然没有分出胜负,程知节将手中长槊往一侧抛出去交给亲兵,退后一步摇头笑道:“不打了不打了,不让你留手,你偏偏不肯尽全力,若是认真打起来的话,一百五十招之内我便输了。”

    程知节性子光明磊落,输了也不觉得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只是也有些懊恼:“本来以为我这本事也能拿得出手,可到了燕云寨之后怎么就这么多变态的人物裴行俨,我打他不过,雄阔海,我打他不过,现在又一个伍云召,哈哈……老子的本事原来这般不济”

    李闲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好歹选一选便选出一条好汉来,这才第一天就发掘出一个伍云召,日后擂台赛,谁知道还能发掘出几个人才

    正想着,忽然看见牛进达摇着头过来:“气死我了,真真气死我了”

    第319章 不如此 如何能

    本来李闲是拎了一壶老酒几样美食来拍达溪长儒的马屁,谁想到今天的事情竟然格外的多。前一个时辰雄阔海嘴里喊着捡到宝了捡到宝了,那一脸激动就好像三岁孩子第一次捞到了金鱼。一个时辰之后,李闲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食盒里面,饭菜已经凉透,而这个时候牛进达却气呼呼的嘟囔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而来。

    他和雄阔海先后到了演武院,只是表现却大相径庭。

    “你这是怎么了”

    程知节拍了拍牛进达的肩膀好奇问道。

    牛进达先是给李闲行了军礼,然后一屁股坐在庭院石阶上郁闷道:“今天我去营中,打算看看下面人举荐上来的士兵里面有没有几个让人眼前一亮的。还别说,眼前一亮的倒是有一个,可惜却是个只会吹牛的货。气死我了。”

    “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人吹什么样的牛把你气成这个样子”

    程知节好笑问道。

    “今天我到营中去的时候,本来下面的将校已经挑选了五十个士兵出来,虽然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不过也都算得上不错的人选。可就在我打算带着那五十个士兵来见将军的时候,有个新兵大呼小叫的自己冲到我面前。”

    “他拦住我的去路,一本正经的质问我。”

    “他说,我自幼学习武艺箭术,射艺纵然说不上百步穿杨,但百步外射人眼窝十次也不会有一次失手。武艺来说,我自十一岁本县便再无敌手,后来家道中落,我四处流浪奔走,整个大隋北方被我走了个遍,也罕逢敌手,如今将军挑人入演武院,为何不让我去”

    牛进达懊恼道:“我听那士兵如此说话,仔细打量了一番,却见此人身材瘦削,不像是个勇武的。后来一想此人如此自信,想来也不是个没本事的。于是便问他隶属那个营,问清楚之后,我又问那营的别将和校尉,可知道他们手下竟然埋没了一个人才那别将和校尉皆说不可能,最优秀的士兵已经挑选出来了。”

    “我带那自信的士兵去和校尉对质,一见到那士兵,我手下校尉便气的笑了,他对那士兵说你啊你啊,平日里吹吹牛也就罢了,如此正式的场合你怎么还不知道收敛”

    “可那士兵却说,我武可开疆拓土,文可安邦定国,将军选取贤才,我为什么要埋没自己”

    牛进达微怒道:“我见他说的郑重,还道他是有些真本事的。于是让人在七十步外立了靶子,取硬弓让那士兵射,连续三箭,只有一件中靶。我以为他紧张,又让人取了长槊让他展露武艺,那一番长槊舞的,模样虽然不差,可偏偏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让一个江湖骗子耽误了这么多时间,真气死我了。那士兵,看握弓姿势,显然也是练功的,看持槊的姿势,显然也是练过的,可偏偏没一样拿得出手。我气极,使人赶他回去,他却将长槊往旁边一扔振振有词道:我胸中有治世安邦之才,便是周公孔明再生,也比我强不了一二分。”

    牛进达恼火的拍了一下身边石阶叹道:“我怎么就又信了那人鬼话让人取了笔墨来让他写一篇策论。他看着那白纸端详了许久,提笔歪歪斜斜写了三个字,那字丑的当真是我生平仅见。我见他又糊弄我,气的便让人将其叉下去打几军棍,那人竟然还狡辩说,此三字,便是治世良策”

    “他写的什么”

    裴仁基好奇问道。

    牛进达怒道:“他自己的名字,居然还信誓旦旦的说,他本人就是治世之人,有大才,何需写什么策论,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只需交给他自然迎刃而解。吹牛的我见过,吹的这么不要脸的当真是第一个。”

    “他叫什么名字”

    徐世绩问道。

    牛进达看了徐世绩一眼扑哧笑了:“军师你不问我还忘了,此人便是在雷泽一战中投降了的瓦岗寨士兵,据他自己说还是个队正,只是才进瓦岗寨三日便赶上和咱们燕云寨之间的大战,后来见胜利无望,索性投降了。”

    “呃……”

    徐世绩笑了笑道:“原来还是一个妙人。”

    “妙”

    牛进达生气道:“我恨不得将他屁股打开了花。”

    “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一听说那奇葩竟然原来是瓦岗寨的人,程知节也被勾起了兴趣。他蹲在牛进达身边急切道:“快说快说。”

    “他叫侯君集”

    听到牛进达说出这三个字,李闲眼角猛的一挑。

    ……

    ……

    听到侯君集这三个字的时候李闲恍惚了一下,没来由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恐惧来。这种恐惧并不是害怕什么人,也解释不清,或许是害怕什么未知的事,他就是这么突然的害怕了一下,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事,可那念头只是一闪即逝,很快就消失不见。他想抓住那流星般划过的念头,可却仅仅是抓住了几个名字。

    程知节,徐世绩,裴行俨,再加上侯君集……

    这些人,怎么就凑在自己麾下

    这是巧合

    李闲仅仅是抓住了这么一个念头,脑子里那灵光一闪却再也看不到摸不着。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心说真是怪了。

    不过这个侯君集还是勾起了李闲极大的好奇心,别人自然不知道这侯君集是谁,可李闲知道,大唐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自然不会如牛进达说的这么不堪,可牛进达肯定也不会说谎,李闲由此分析看来自己前世道听途说的那些故事说不得是真的。传说,侯君集自幼习武射箭,却没有一样练成的。而且他没读过书,几乎不识字,之所以后来能有那么大的成就,全是因为他是个狡猾的家伙,心思灵动,凡事临机而断,聪明的让人害怕。

    也就是说,侯君集是个没有什么学问的人,但这个人太机灵,任何事都是临机而动靠着判断来行事。

    “此人如今在何处”

    李闲问牛进达道。

    “这会儿”

    牛进达失笑道:“这会儿应该在军营帐篷里趴着养屁股呢,我让人打了他十军棍,没有七八天他好不了。”

    说道这里,牛进达叹道:“此人倒是个硬气的,挨了十军棍居然一声不吭。”

    “带他来见我。”

    李闲说完之后就往房间里走去,手里还拎着那一壶老酒。想了想指了指那食盒说道:“让人去将菜再热一热,咱们进去喝酒。”

    他走进房中,将酒壶放下后忽然叹了口气,转身对牛进达说道:“告诉侯君集,让他自己走着来见我。”

    众人一怔,谁也想不明白李闲这样吩咐的缘故。

    ……

    ……

    李闲在桌案前坐了下来,若有所思。

    达溪长儒也不明白为什么李闲让那只会吹牛的侯君集自己走着来,要知道军法严厉,十军棍,就算是壮汉挨了之后三五日内也休想下床走路,行刑的士兵若是心慈一些还好,打一个皮开肉绽看起来惨烈的很,其实都皮外伤止了血也就没什么大碍。若是行刑的士兵起了坏心,棍子打下去看起来没什么伤势,却没准打碎了骨头,落下个终生残疾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看了牛进达一眼,牛进达立刻明白过来解释道:“我叮嘱过,不会真的将那侯君集打残了的,他也不过是个小兵而已,我和他较劲做什么。”

    “进达的胸襟我知道。”

    李闲微微笑了笑道:“没事。”

    达溪长儒叹了口气,想了想问道:“和齐郡那边的事谈的怎么样了”

    李闲微微摇头道:“师父您知道的,张须陀也是个死心眼的,让他妥协一次已经很难了,更何况这次我提出的事,换做我是他也不肯答应。这也便是张须陀没有造反的心,只想守护齐鲁两郡,他若是有心自己占据齐聚鲁郡举旗造反,我那提议他更是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他不是个有反心的人”

    达溪长儒笃定道。

    “君子直,可欺之以方。”

    李闲无奈的笑了笑道:“这件事还急不来,张须陀这样的人不能逼的太急,不然适得其反,可惜士信回了幽州,秦琼敬重张须陀,不一定会帮咱们说话。就算秦琼肯说些中肯的话,以张须陀那愚忠的个性,自然也不会理睬。”

    徐世绩叹道:“此事若成,如得十万兵。”

    李闲笑了笑道:“再等一个月,若是张须陀还不答应,我亲自去齐郡和他谈。”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看了一眼牛进达说道:“今天密谍从河北送来消息,飞虎密谍的人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混进河北窦建德的军中,打听了很久,确实没有人听说刘黑闼去投窦建德了。”

    牛进达一怔,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闲继续说道:“如此看来只有两个可能,其一,刘黑闼因为没能毒死我,他仓皇逃走,恐怕窦建德出卖他所以藏了起来,根本就没有去窦建德军中。其二,或许……窦建德已经杀了他。”

    牛进达沉吟了一会儿道:“若是日后再有相见之日,我只想问问他,刺我那两刀的时候……他可曾犹豫过”

    正说着,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声音洪亮的喊道:“丙营丙团甲旅新兵侯君集,见过将军”

    众人往门外望去,只见一个看起来极瘦的人颤抖着站在门口。那人也就一米七上下,如今初春微寒他还穿着一身棉衣,可是看起来依然瘦的好像麻杆一样,垂着头说话倒也看不清脸色如何。李闲看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看房间外面的庭院中,甬路上,一串血脚印。

    “抬起头来。”

    李闲眯着眼睛看了看侯君集的长相,发现此人虽然说不上英俊倒也不难看,只是因为太瘦了些,颧骨显得很高。或许是因为疼,他的脸色很难看,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尽力的让自己站直了身子。

    “听说你极轻狂”

    李闲微笑着问道。

    “不如此……”

    侯君集咬着牙说道:“如何能见到将军”

    第320章 有个好消息

    李闲扫了侯君集一眼,眯着眼睛,似乎并没有因为侯君集倔强的坚持而有所感触,他的脸色没有一丝改变,如果说有的话,也不是什么赞叹欣赏,而是一点点并没有刻意隐藏起来的戏谑。

    “你若是没有本事,见我又如何”

    李闲笑了笑。

    “若是你想了这办法见到我,终究却没有打动我的本事,这十军棍岂非挨的冤枉了些这本钱下的岂非太大了些”

    “无论如何,见到将军我就成功了一半,至于另一半,我相信我一定会让将军您觉得我不是庸人。我遵从将军的命令,一步一步自己从军营中走到这里,这么多血总不能白流,我有这个自信。”

    “走到这里”

    李闲笑了笑,眼神有些冷:“你再说一遍,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

    他的眼神若有若无的在侯君集的咽喉上扫了一眼,这一眼看起来很淡,可是侯君集却被这一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想掩饰都没来得及掩饰。李闲这一眼,在侯君集看来就好像一柄出了鞘的冰冷刀锋,只差一丝就割在自己的咽喉上。侯君集丝毫都不怀疑,如果自己说错一句话,这刀子就会冰冷无情的割下来。

    “我……”

    侯君集咽了一口涂抹,吸了口气道:“我是用三十个肉好,求了同营的两个士兵架着我到了演武院外一百步,然后自己走过来的。”

    “你确实有点小聪明。”

    李闲缓缓摇了摇头,忽然厉声道:“牛进达”

    牛进达连忙站起来抱拳道:“属下在”

    “查,是谁把这个人架到这里来的,杖责三十,赶出军营我的命令是让侯君集自己走过来,三十个肉好就能让他们违抗我的军令,这样的士兵留着有何用处”

    “喏”

    牛进达躬身应了一声,大步往外走去,经过侯君集身边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一眼看起来凌厉阴冷,可是侯君集对这种眼神却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惧意,反倒是李闲之前那若有若无的眼神,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给你三句话,打动我。”

    李闲淡淡的看了侯君集一眼轻声道:“若是不能打动我,你的下场和将你架来的那两个士兵一样,杖责三十,赶出军营。”

    “将军我只是无心之失,还望将军给属下一个机会。”

    侯君集脸色一变后哀求道。

    “还有两句。”

    李闲晃动了一下手指,然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能帮将军成就大事”

    侯君集咬了咬牙说道。

    “还有一句。”

    李闲放下酒杯,看着侯君集说道。

    侯君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看了一眼李闲,随即将头低下去,闭上眼睛,紧紧的抿着嘴唇,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李闲也不着急,也不催促,似乎并不介意侯君集想的时间有多长。恰在此时,拿去热的饭菜送了回来,两个亲兵将桌案收拾了一下,然后将重新热好的菜肴摆好。

    李闲招了招手,示意众人围坐。

    就在众人刚刚坐下的时候,牛进达快步走了进来抱拳道:“将军,人已经查到了,哭嚎着认错,属下没理会,下令执法队每人杖责三十,赶出军营。按照惯例,属下吩咐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百个肉好的路钱药费。”

    李闲点了点头道:“坐下喝酒。”

    牛进达应了一声,在桌子边上坐下来,平日里众人在一个饭桌上吃饭次数的多了,并没有什么分桌而食的规矩。而且在吃饭的时候,李闲也不喜欢讲究那么多规矩,众人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喝酒吃肉才好,若是吃个饭都那么小心翼翼,李闲看着也心烦。众人喝酒吃肉,竟然没人回头看侯君集一眼。

    李闲询问了几句演武院还需要添置什么,众人议论起来,有说有笑,就好像堂下站着的侯君集是空气似的,完全没人理会。

    眼看着一顿酒就要喝完,桌上的饭菜也已经几乎吃完。

    站在堂下的侯君集忽然艰难的走进堂中,缓步走到桌案边上,然后将酒壶拿起来灌了一口,以手指捏着一块残肉放进嘴里咀嚼,手上的动作不停,捏一块肉,喝一口酒。众人也不生气,就那么看着他。侯君集也不知道是不是成竹在胸,反正倒是放开了吃,将桌子上剩下的熟肉一口一口都塞进嘴里,然后将酒也喝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了东西,侯君集挪动着步子走回到堂下,然后找了找,发现庭院中那长条青石凳不错,竟然费力的走过去然后趴在上面,屁股翘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众人看得都有些诧异,唯独李闲和徐世绩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似乎是被侯君集滑稽的样子逗得笑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程知节不解的问道。

    徐世绩微微笑了笑叹道:“</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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