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是天生冷血”

    裴世生摇了摇头,认真的想了想之后回答道:“或许是因为我们见的,远比普通百姓见到的要多得多,虽然我不过是个裴家远枝出身的人,但普通百姓为了生计发愁在田地里挥汗如雨的时候,我在看别人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普通百姓数着碗里的米粒过日子的时候,我却已经见过不止一个富家大户倾覆鸡犬不留。”

    他摊了摊手道:“不是冷血,只是不容易热。”

    “如果换做是你,从小便看着诸多阴险狡诈,看着为了谋夺利益而算计杀人,看见整个家族被夷为平地或许血也会变得冷一些。这很正常,并不是我与众不同。”

    李飘然嗯了一声叹道:“有个人也曾经说过,家有巨富自然是非多。”

    这话是叶怀袖说的,当初从江都接朱一石的时候,她便断言,朱家两兄弟决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谐,那么兄亲弟恭。

    “这话不错。”

    裴世生蹲下来仔细的看了看吴省之的尸体微微皱眉然后很认真的说道:“人死了真丑。”

    李飘然笑道:“他活着的时候也不漂亮,这和相貌无关。”

    “你这句话值得喝一杯。”

    裴世生站起来,再次问道:“张三恒怎么还不来,该他了。”

    李飘然笑了笑道:“他来不了了。”

    张三恒确实来不了了,李飘然需要的仅仅是裴世生想办法将张三恒从他戒备森严的府里引出来,只要出了们,他就算身边带着再多的护卫也毫无意义。他是燕云寨飞虎密谍第三部的档头,第三部,专管刺杀。从数万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杀手,又经过达溪长儒,张仲坚,叶怀袖,甚至李闲亲自调教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会放张三恒一条生路这是飞虎密谍 第三部 第一次针对某个人采取的行动,怎么能失误

    张三恒没骑马,虽然他是郡丞,乃是武职,但他从来就没有骑马的习惯。他已经六十岁了,人年纪大了就容易疲劳,腰酸背痛的,虽然吃了不少药丸可也不管用,一口气上二楼就气喘吁吁。所以他才会喜欢那些青涩的小女孩,因为征服那些小丫头不需要他耗费太大的体力。

    郡丞大人要出门平时也会带三五十个护卫,再加上今天郡守府里出的那件事,张三恒不得不小心一些,虽然明明派人盯着那百十个青衫客自郡守府离开后已经出了郓城,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潜回来

    所以,他特地调了一百五十名郡兵到吴省之的府里护卫,而他自己的宅子里,却足足调了三百人。

    郡兵不同府兵,府兵长期在一起训练,所以战力格外的强大,士兵之间的配合也十分默契,各兵种之间的协调调度,大将军也能做到如臂使指。郡兵都是当地的百姓,闲暇时训练,农忙时种田,不过东平郡却与其他地方不同,首先,东平郡境内四分之一还要多些是巨野泽,境内本来土地就少,而且自从张金称占据巨野泽之后,比较远的两个县其实与郓城已经很少有来往。

    所以东平郡的郡兵相对来说凑在一起训练的时间反而多了不少,理论上他们比其他地方的郡兵战斗力应该强一些才对,但事实上,他们即便聚在一起也不曾训练过,因为他们的郡丞大人是张三恒。

    一百名郡兵被紧急召集起来,再加上二十个亲随保护,可以说防御重重,而且从郡丞府到郡守府并没有多远,走路用不了半个小时。

    转过一个路口就是一道长街,长街的另一头便是吴省之的府邸。

    ……

    ……

    走在最前面的二十名郡兵打着哈欠低声骂着街,本来睡的正香甜却被赶起来任谁都不会乐意。再者,如今城门紧闭,从郡丞府到郡守府就那么远的路,至于这样小心翼翼

    “听说了吗”

    一个郡兵小声道:“之所以把咱们调进郡丞大人的府里,是因为明日巨野泽燕云寨的反贼又要来攻城了”

    “你他娘的吓唬人呢吧这才半年”

    “吓唬你还不如去吓唬你他娘白天的时候郡守府门前来了百十个青衫客你知道吧,抬着棺材,还披红挂彩的,那些都是燕云寨的反贼”

    “不会吧这么大胆子”

    “你不知道,当时我就在郡守吴大人的客厅外面当值我亲眼看见那伙青衫客为首的人进了客厅的,直接就说是从巨野泽来的,你没看见,吴大人那脸都吓得跟猪肝似的。”

    “妈的,就咱们这百十号人,调咱们进郡丞府有个屁用上次燕云寨用的那种抛石车,太他娘的吓人了。不需要多,有十架,轰开咱们郓城轻而易举。”

    “嘘……你说话小声点。”

    “我不说话还不行”

    噗

    不说话的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说话了,一支弩箭精准的钻进了他的咽喉里,弩箭将他的脖子射了一个对穿,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只是还没等他身边的同袍有所反应,从两边屋脊上骤然站起来数十个穿黑衣的大汉,几乎同时扣动了手中连弩的机括。突突突的声音中,最前面的二十名郡兵和围在马车周围的护卫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有刺客”

    “保护大人”

    “跑啊”

    “我滴娘啊”

    各种声音响起,也就是两分钟之内,保护张三恒的郡兵被射翻了四五十人,大部分都没有立刻死去,躺在地上不住的哀嚎呻吟。而更多的人不是准备还击而是寻找地方躲避连弩的袭击,可笑的是,张三恒带了那么多护卫出来,当连弩发威的时候他的马车周围居然很快就变得冷清起来,就连赶车的马夫都跳下来兔子一样钻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为了躲避连弩,很多郡兵都下意识的躲到街道两侧的墙根下,这样一来就将张三恒的马车彻底暴露在了三部刺客的眼皮子底下。

    本来李飘然设计了一整套的刺杀方案,连弩突袭,然后埋伏在小巷子里的人杀出,逼退张三恒的护卫,再之后分兵切断张三恒的退路,另一部分人负责阻击万一出现的援兵,甚至还专门派人负责干掉拉车的驽马。

    但是才一开始,连弩袭击这第一步才走完,指挥的三部密谍首领就有些懊恼的发现,后面的步骤完全可以省略了,直接进行最后一步。

    他吹了一声口哨,埋伏着的密谍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在房顶上的那数十个刺客射空了弩匣之后没有退回去,而是纷纷从房顶上跃了下来,他们手脚麻利的从背后将绑着的投枪抽出来,然后众人发一声喊,四五十个人围着张三恒的马车,几乎同时将沉重的投枪猛的掷了出去。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顷刻间那辆马车就被扎成了一个大号的刺猬。

    可怜张三恒,在无尽的恐惧中被十几支投枪刺中,当场毙命。

    与其说保护不如说围观的郡兵一哄而散,哪里还管郡丞大人的死活

    “去城门”

    领头的密谍急促的说了一句,随即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那些落荒而逃的郡兵。这次出动了近一百人伏杀张三恒,等实施的时候密谍们才有些懊恼的发现,或许派十个人过来就能解决这件事。

    就在他们往城楼上赶的时候,城们边的另一处好戏已经开锣了。

    ……

    ……

    几十辆大车载着数不清的大箱子往城门这边走来,离着还有一段就被守城门的郡兵拦住。

    “干什么的都停下”

    为首的队正大声叱问道。

    “今日是谁当值过来见我”

    这时,从第四辆马车上传来一道声音,有人撩开帘子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便缩了回去,但当值的队正还是看清了那一身官服,他微微皱眉,心说郡守大人怎么会这么晚到城门口来他一边走一便琢磨,还没走到马车前面就明白了过来。

    郡守大人要弃城逃跑

    这队正也听说了明日午间巨野泽燕云寨的人马就要杀来的消息,所以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吴省之这是他娘的要跑啊,怪不得这么多大车,车上拉着的都他娘的是他这几年搜罗的金银财宝

    “大人……你这是要出城”

    队正即便想到了这一点,可还是没有办法阻拦。而且他也不敢拦,就算吴省之要跑,人家现在也还是东平郡的郡守。

    “你走近些,把你手下守门的士兵也都叫过来。”

    从马车里丢出来一个包裹,有人上前打开,里面都是白灿灿的银子。马车里有人说道:“今夜你们当值也辛苦了,这些银子是我奖励你们的,分了吧。”

    郡兵队正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买路钱,他连忙招呼手下人都过来,笑呵呵的拿了银子给车里的人行礼道谢。就在这时,那些护卫着马车的人忽然动手,砍瓜切菜一般将几十个郡兵砍翻在地。

    “上城墙”

    “开城门”

    马车里的李飘然跳出来,接连下达了两个命令。紧接着,他手下密谍和裴世生等人的家丁仆役从马车中出来,手持兵器杀上城墙,十几个人跑到城门边上,奋力的将城门打开

    第246章 因为诚实所以活命

    三月里的风虽然还带着一丝冷冽森寒依然如刀子一样,但远远的看过去在荒野上枯黄铯的腐败野草下面,有一层让人眼前一亮的新绿已经顽强的钻了出来。它们奋力的顶翻压在头顶上石块,枯枝败叶,然后骄傲的伸展开还并不坚韧的身躯。

    它们无惧风雨,也不会惧怕战马的铁蹄踏过,只要给它们时间,它们就能不停的吸收阳光和水分茁壮成长起来。

    就是这样,年复一年,草生长枯萎,再生长。

    有人用这些野草来形容大隋,这个强大的帝国如野草蔓藤一样迅速的成长起来,将整片大地覆盖上绿色。大隋刚刚建立的时候那是多么一个欣欣向荣如朝阳初升一般的帝国,是强大到令人战栗的存在。大隋的铁骑无惧任何敌人,不管是有长江天堑作为屏障的南陈,还是有百万骑兵的强大突厥,都在大隋面前匍匐叩拜。

    但大隋的枯败也如野草一样,迅疾而无可挽回。

    短短三十年的时间,一个朝气蓬勃的帝国,一个让其他民族为之战栗的帝国就这样迅速的衰败下去,快得如同春草被深秋的风拂过,如同冬雪被春日的暖阳照耀,人们还没有结束对大隋能缔造一个承平世界的憧憬,就开始怀念大隋之初时候的辉煌。

    大业八年大隋第一次东征的时候,百姓们茶余饭后必然会说起这个话题。大家都在讨论着,大隋的雄师打到哪儿了高元小丑是不是已经被生擒了大业九年第二次东征的时候,还有人有兴趣谈论着今年应该能灭了高句丽了吧。到大业十年第三次东征的时候,已经听不到百姓们再去议论这件事,因为他们都在忙着让自己活下去。

    长江以北几乎没有一个郡没有叛军,他们攻城拔寨,势力越来越庞大。以至于东平郡郡治郓城被燕云寨的人马攻克根本就算不得一件大事,甚至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话说回来,朝廷重视也没有办法。

    黄河北边的窦建德已经占据了好几个县,济北郡几乎都被王薄把持着,相对于他们来说,燕云寨的这次出击并没有什么稀奇。虽然攻占郓城的速度快了些,但也只不过是如今大隋诸多平常事其中的一件罢了。

    三月十三这天夜里,巨野泽燕云寨潜伏在郓城内的人马一夜间将郡守吴省之和郡丞张三恒灭族,虽然这些事并不是燕云寨的人马干的,但无疑会记在他们头上。裴世生被李闲选为东平郡新的地方官,一个反贼任命的地方官,所以他做起事情来更加的冷冽果决,一反之前在众人面前彬彬有礼斯文温和的常态,下手杀人毫不留情。他带着富家大户们家中的仆役和护院总计五百余人,先将郡守吴省之的家族屠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又将张三恒的家族杀了个鸡犬不留。

    用裴世生的话说,既然打算做了就要做的彻底些,我不能给自己留下哪怕一个仇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

    他做的没错,虽然手段暴力了些但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将吴省之和张三恒除掉之后,裴世生并没有松下来一口气,虽然郡守和郡丞都被他宰了,但城中还有数千郡兵,还有十几个校尉,这才是最难解决的一件事。李飘然带着燕云寨的人去夺城门的时候对裴世生说过,城内的事他不会插手解决,燕云寨的人马也不会插手解决,能不能摆平那些郡兵看他自己。

    所以当郓城的城门被攻破之后,锐金营的骑兵风一样从外面旋进来却没有立刻杀向郡兵的营地,厚土营和洪水营的兵马也只是迅速的冲上城墙控制住了城防,似乎也不打算去理会郡兵营地里还残余的那近三千郡兵。

    让一个文人带着数百家奴去搞定三千郡兵,无论如何,李闲出的这最后一道考题表面上看起来确实难了些。

    就在冷月下,夜风里,没有进城的燕云寨大当家李闲就在郓城东门外一里处的送客亭休息,靠在凉亭的柱子上,饮一口新酒,看天空浮云遮月,然后心情极好的唱了一首别人从来不曾听过的歌儿。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

    本来是轻灵女音唱的歌曲,被他带着些许沙哑的嗓子唱出来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叶怀袖抬头看了看夜空,有云遮月,似乎是要下雨的意思,别说繁星点点,就连月亮都时隐时现。

    “才三月,离夏天还有一段日子呢,而且,今天也没有繁星。所以虽然你唱的这歌儿曲调我完全没听过,很委婉,但绝不应景。”

    叶怀袖理了理额前发丝低声道:“这歌,女子唱起来或许好一些。”

    李闲懊恼道:“意境,意境你懂不懂……”

    叶怀袖不理他,回忆了一下曲调后轻声哼唱起来,竟然如天籁之音,悦耳动听。李闲眼睛瞬间睁大,不可思议看着面前这个只听了一遍便记住了歌词和曲调的女妖。

    “知了也睡了,安静的睡了……宁静的夏天……”

    李闲叹了口气,心悦诚服道:“你平时也有喝忘不了吗”

    ……

    ……

    不得不说,裴世生是个有手段的人,他们这些世家大户出身的人论智谋心机远比普通百姓要强,这并不是说他们从出生就比普通百姓聪明,而是世家中有意的培养和灌输。当普通百姓还在为生计发愁的时候,谁还有心情去算计别人,去专门研究阴谋诡计他们没有钱培养自己的孩子读书识字,小门小户的局限性让他们没有更广阔的视野,他们不是输在资质,而是输在了起点。

    裴世生虽然不过是裴家的一个远枝,但毫无疑问,他的人生阅历远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李闲并不奇怪他能收服那三千郡兵,这和裴世生的能力无关紧要,其根本原因在于,燕云寨的数万精锐已经进了城。若是裴世生连这点都不会利用的话,那他无疑才是一个真正的草包笨蛋。

    所以当裴世生领着已经放下武器的数千郡兵投降的时候,李闲并没有什么溢美之词。

    “兵还是这些兵,至于怎么带是你的事。”

    李闲看着裴世生淡淡道:“郓城是我打下的第一座城池,东平郡算是我的根基之地,我给你两年时间,如果东平郡还是现在这样一副凄凉景象,到时候想必你自己也没脸面再坐着这个位置。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觉着我让你坐的这县令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你有这个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说。燕云寨的人最大的优点便是说话算话,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家族,也不会侵占你的财产。”

    他靠在凉亭柱子上,喝一口酒:“如果你愿意干这个差事,那么现在给我一个构想,如何能在两年内让东平郡的百姓过的好起来。东平富庶,对我今后来说至关重要。”

    裴世生想了想,说了四个字:“屯田养兵。”

    李闲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裴世生问道:“说详细些。”

    裴世生道:“东平郡虽然是附近所有郡县中田地最少的一个郡,比不了齐鲁两地,甚至比不了济北郡,东郡,但养活几十万百姓还是没有问题的。我打算张贴告示,将田地分给流民,无论其原本是不是东平郡的百姓,只要到衙门报备便可以分得一块土地,粮食种子由山寨来出,第一年只收回种子和两成收成为赋税,第二年收三成,两年之内,应能让东平郡的荒地再次变成一眼望不到边的良田。现有的郡兵也要到屯田中劳作,还要招募百姓中强壮之人加入,平时便在田间务农,有战事则为士兵。”

    李闲点了点头:“设想不错,从今天开始你便是这郓城的县令了。”

    裴世生没有千恩万谢,只是微微施礼道:“谢将军。”

    李闲笑了笑道:“人无信不立,你打算怎么取信于百姓”

    “请将军给我奖惩之权利。”

    裴世生道。

    李闲微笑着说道:“我说过,你已经是郓城的县令了,郓城境内的事你有做主的权利,奖励也好,惩戒也好,只要是郓城境内的人事你自己裁决便是。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我保证让郓城无忧,无人敢侵犯此地,你保证给我一个富庶的郓城县,就这么简单。”

    “多谢”

    听到李闲这一席话,裴世生深深一揖。

    李闲站起来道:“带我进城去看看吧,我去看看生辰和忌日是一天的吴省之,死的有多惨。”

    裴世生微微弯腰,走在前面为李闲引路。

    此时燕云寨的人马已经完全控制了郓城,甚至很多百姓都没有从梦中醒来,附近听到喊杀声的百姓也不敢出门,只是躲在房间里透过门缝向外窥视。燕云寨的人马一队一队秩序井然的开进城内,并没有马蚤扰百姓。城墙上反抗的郡兵尽皆被诛杀,投降的郡兵总计三千六百余人已经去校场集结,这一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局面。

    裴世生一边走一边对李闲说了一遍诛杀吴省之的经过,李闲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听说,你下令屠尽吴省之满门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他一边走一边道:“既然要做便做的彻底些,我总不能给自己留下仇人。是这么说的吧”

    裴世生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这话这么快便传到了李闲的耳朵里。其实当时他说完了之后便有些后悔,这话说的太冷太无情了些,会引起别人的忌讳。果然,李闲还是问了出来。裴世生在衣服上悄悄擦了擦手心中的汗水,诚实道:“是属下说的。”

    “我还听说,平日里你在郓城多有善名,人前总是温文尔雅的样子,想不到原来也是个果决之人。只是……”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了两个想法,一时摇摆不定,你猜……是什么”

    李闲问道。

    裴世生声音微颤道:“杀我,还是用我”

    李闲笑着点了点头:“虽然之前你屯田养兵之策打动了我,但你现在还得说服我,不要在这两个选择之间摇摆。毕竟,你既然能杀吴省之,将来叛我也不一定。”

    裴世生心里猛地一颤,一瞬间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湿透。

    “当时没有别的选择,不杀尽吴省之一家,我怕将来我会不得好死,哪怕是襁褓中的婴儿,将来或许都是我的大敌。我只想活着,将军能保我平安予我富贵,我怎么会叛强将手下无弱兵,雄主麾下,岂能容假仁假义之徒只要将军之强远强于我,将军何须多虑”

    说完这番话的时候,裴世生的心都快从嗓子里跳了出来。他紧张的看着李闲,而李闲却连脚步都没有停下来。

    “你应该感谢自己的诚实,若是你说一句什么这是为燕云寨考虑之类的屁话,你早就已经人头落地了。我从不担心自己手下的人有本事,但容不下有人对我说谎。”

    李闲一边走一边微笑道:“你若不杀尽吴省之一家,我又怎么能用你”

    裴世生身子摇晃了一下,浑身上下似乎都没有了一分力气。他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面走了一圈,离进门,咫尺之遥。夜风吹过他被湿漉漉的衣服让他恢复了几分气力,身子如虚拖一般艰难的迈步跟着,只是看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步伐有些怪异。

    后来在与人说起当日情形的时候,裴世生叹道:“主公让人心生畏惧,也心生敬仰,成大事不拘小节,揽人才不拘一格。只是……那天晚上,我被主公吓尿了裤子。”

    第247章 剁碎了喂狗

    “当真奇怪了”

    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裴世生站在吴省之大宅子的院子里,抬起手拍打了一下微微发酸的额头喃喃自语道。整整一夜没睡,聚众杀人,从此之后便再也不是大隋的百姓,再加上因为之前李闲给他巨大的心理压力,他现在感觉很疲乏,恨不得就躺在冰冷的地上好好睡一大觉。裴世生的眼睛里都是血丝,神情有些焦躁。

    “挖”

    他咬着牙吩咐手下仆役家丁们道:“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不然今天谁都别去睡觉了。”

    恰好说这句话的时候,去校场视察整顿了一下那三千多投降郡兵的李闲又回到吴省之的宅子里,正巧听到裴世生这咬牙切齿的话语。裴世生是个看起来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中年男子,杀吴省之满门的时候才露出几分狰狞狠戾。可给人的印象还是不骄不躁颇为从容,此时的表情却可以当得起气急败坏这四个字。

    尤其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这句话,让李闲一下子想起前世的那部经典影片。

    “怎么了”

    李闲缓步走过来问道。

    “见过将军。”

    李闲说话裴世生才看到他到来,连忙施礼然后有些懊恼的说道:“从昨夜开始,我便派人将吴省之的家财搜集出来,准备交给将军您送回山寨。可整整后半夜,在这宅子里却只搜到了几百贯制钱,也不知道吴省之将钱财都藏在什么地方了。属下这么多年在郓城再了解不过,吴省之的家财之巨便是属下家境殷实也比不了。可偏偏找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这吴省之藏钱的本事也真他娘的让人刮目相看”

    他这样一个凡事皆讲究礼仪的人也用了他娘的三个字,由此可见此时裴世生心中的怨气有多大。

    “莫不是有什么暗室”

    跟在李闲身后的飞虎密谍三部档头李飘然下意识问道。

    “所有的房间我都已经派人搜查过,地面上很结实也看不出有暗洞的痕迹。尤其是裴世生的书房,我让人将家具全都搬了出来,就那么一座空屋子仔仔细细的查了一个时辰,也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裴世生皱眉道。

    “真如你所说,吴省之家财巨万,这藏钱的地方肯定也小不了,既然屋子里没有那便肯定是有暗室。房间里找不到,难道是在院子里”

    李飘然也觉得有些头疼:“只是这郡守府占地这么大,真要是一寸一寸的都翻过来找也太麻烦了些吧。”

    “麻烦我倒是不怕。”

    裴世生叹道:“我只怕到最后找不到那许多钱财,岂不可惜”

    此时已经天色微明,那些城中的富户见过李闲之后已经回家去了,得到了李闲不会侵占他们家财的承诺,他们也能回去睡一个安稳觉。裴世生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一夜未眠,偏偏还遇到这么一件头疼事。若说吴省之的全部家产只有那区区几百贯制钱,就算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哈哈”

    雄阔海也不见外,大大咧咧的在裴世生肩膀上拍了一下笑道:“这下你麻烦了,杀了大隋这天下唯一一个清官,小心东平郡的百姓们和你拼命。”

    此时裴世生也已经认识了李闲手下的主要将领,知道雄阔海在与他开玩笑所以叹道:“只怕百姓们拍手称快还来不及呢。”

    他转了一个圈看着这大院子恼火道:“能在什么地方呢”

    李闲微笑道:“别急,你先回去睡一觉,你找不到钱也不会自己飞走了,只要还在这宅子里难道还真翻不出来回去吧,好好睡一觉再说。”

    裴世生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苦笑道:“找不到,我睡不着啊。”

    “你回去吧,我派人来找。”

    叶怀袖缓步走过来说道。

    裴世生知道这个看起来温婉秀美有倾城之姿的女子是将军手下一个重要人物,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负责什么事,但却已经听说这女子被将军看重,就算是燕云寨中那么多豪杰也对其敬佩有加。只是他不好打听这女子姓名,所以还不知道面前这人便是名动天下的草庐叶大家。

    “既然叶大档头将这件事接了,你便回去吧。”

    李闲微笑了笑说道。

    裴世生这才抱拳行礼,告辞回去休息。

    “你觉得吴省之会把钱藏在什么地方”

    李闲问道。

    “不知道。”

    叶怀袖的回答干脆直接:“我只是不想让你新收的县令还没上任就活活愁死,至于藏在什么地方了,慢慢找就是了。”

    “你这样说很不负责。”

    李闲看着她认真道。

    叶怀袖伸了个懒腰,笑了笑道:“我先去睡一觉,回来在负责。”

    说完,转身走向她那辆舒适的马车。

    ……

    ……

    郓城的府库和粮仓确实没有什么东西了,燕云寨的人马清点了之后才发现,如果真的要屯田,粮仓里的东西还不够明年给百姓们发种子的。也就是说,或许还要从山寨里运粮出来充实粮仓,这可不是一个让人开心的消息。

    幸好那些富家大户们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表示一下,于是纷纷表示愿意捐一些粮食出来。这样一来明年屯田所用的粮食倒是有了着落,只是又到了天黑吴省之的家产还是没有搜出来。

    叶怀袖先找地方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很不负责任的一觉睡到了天色将暗。这时带着密谍门搜查钱财的李飘然也已经愁出两眼血丝。

    “大档头,真是邪门了。难不成还真的掘地三尺”

    “去睡吧。”

    叶怀袖摆了摆手,然后问道:“将军在何处”

    李飘然道:“将军在卧房中休息,下午才睡下,这会应该还没醒来。”

    叶怀袖嗯了一声,随即举步往卧房的方向走了过去,这院子极大,足足走了十几分钟才找到卧房在什么地方。门口站着几个亲兵,见是叶怀袖纷纷行礼。叶怀袖问清了李闲确实在此休息,于是走到门口敲了敲房门。

    “进来吧。”

    房中李闲应道。

    叶怀袖推门走了进去,见李闲正在洗脸。

    将房门关闭,叶怀袖柔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听李飘然说你下午才睡下。”

    李闲擦了擦脸上的水迹笑道:“惦记着银子,睡不着啊。”

    叶怀袖微笑道:“几万贯肉好便让你睡不着觉了,那以后你还不得困死”

    说完走到李闲身后,帮他捏着肩膀道:“以后事情越来越多,你总不能事无巨细全都自己操心,将事情安排下去便是,哪有这样劳累的”

    李闲转身拦住叶怀袖纤细的腰肢,闻着叶怀袖发丝上的清香笑道:“一时之间这小家子气还改不掉,估摸着以后钱财见得多了也就能大气一些。我是惦记着用那些钱购置打造兵器铠甲,东平郡要屯田养兵,总不能让我养的那些兵拿着锄头镰刀去和人家开战吧。还有战马,我打算派人往塞北走一趟,如果能贩运一些草原良马回来就更好了。”

    “凡事又不是一天能做完的。”

    叶怀袖将额头贴在李闲的肩膀上说道。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叶怀袖便收起那副刻意表现出来的清淡,两只手自然而然的环在李闲的腰上有些心疼的说道。

    “对了,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李闲忽然笑道:“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他拉起叶怀袖的手便往里屋走,叶怀袖不解道:“看什么东西”

    “见了你便知道”

    ……

    ……

    “啐”

    进门之后叶怀袖看着那一屋子的东西忍不住脸红着啐了一口:“不知羞耻”

    李闲嘿嘿笑了笑道:“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想不到这吴省之也是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有这等嗜好,这满屋子的东西也当得起奇滛巧计这四个字了,你看看那边那木马,哎呀呀,简直巧夺天工啊。”

    叶怀袖扭头便往外走,李闲连忙拉着她笑道:“就当是观摩学习了还不成”

    叶怀袖脸色酡红,瞪着李闲道:“回去我便让人把这屋子一把火烧了”

    “那多可惜啊,要不咱们偷偷留下几件”

    李闲恬不知耻的说道。

    叶怀袖用力在李闲腰畔掐了一下,疼得某人几乎跳起来。

    原来这房间里竟然是一屋子的行滛器具,有女子仰躺在上面还能来回晃动的木马,有专门绑人手脚的躺椅,还有将女子吊起来的绳索,看高度恰好在一个人腰际的位置。绳索有四条,显然是绑了女子四肢吊在半空中行滛之用。诸如此类的东西竟然满屋子都是,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也难怪叶怀袖会看的羞红了脸,就算是李闲初见到这些东西也大感意外叹为观止。

    “这吴省之,还真是个高手。”

    李闲笑着说道。

    叶怀袖忽然皱眉问道:“裴世生杀吴省之满门,好像除了正妻和一个小妾之外并无几个女子。”

    李闲止住笑容,眼神停留在墙壁上的一副铁制镣铐上,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这镣铐为什么有三个铁环”

    叶怀袖以为他又在想那些事,脸红着瞪了他一眼。李闲走过去拉扯了那镣铐几下,忽然这面墙壁咔咔的响了起来,然后一道暗门出现,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是什么所在。李闲出去叫人点了火把,然后举步走进暗门中。

    暗门之后只走几步便是一道铁栅栏门,上面上了锁,李闲命人将铁锁劈开,推门走了进去。众人进去之后火把将这间暗室照亮,顿时就被眼前这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密室中的四面墙壁,居然全都是用银砖垒砌起来,在密室的正中还有码放的整整齐齐一小堆金砖,珠宝玉器更是琳琅满目。可这并不是让人震惊的东西,真正让李闲等人愣住的,居然是屋子里二十几个赤身捰体不着寸缕的女子其中年纪大者有二十五六岁年纪,小者也就十二三岁。在墙角蹲着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眼神惊恐。

    在另一侧墙角处,竟然还有一个女子的尸体,额头破了一个大洞,显然是不堪凌辱自己撞死的。

    “吴省之这个畜生”

    跟在李闲身后的雄阔海怒骂了一句。

    叶怀袖一言不发,转身便走了出去。李闲看着叶怀袖的背影心中微叹,心说吴省之你也便是死的早了些,不然只怕粉身碎骨也抵不了这一身罪孽。正想着,听见叶怀袖在外面轻叱道:“把吴省之的尸体挖出来,剁碎了喂狗”

    李闲轻叹道:“吃那等肮脏东西,倒是委屈了那些狗。”

    第248章 挡了别人的路

    被意外发现的女子都是这几年吴省之派人掳来的,这两年郓城内几十个妙龄女子失踪,一直是郓城内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事情之一,有一段日子甚至女子不敢出门,生怕也不明不白的失踪连生死都不知道。有人说是被一伙专门倒卖女子的强人掳去卖给了青楼,还有人说是张金称手下的贼人潜进城里抢了女子回去给他做压寨夫人。

    只是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这些女子竟然是被郡守大人囚禁起来成为奴隶。最长的一个已经在那间密室中被囚禁了两年三个月,最短的那个是前天才被吴省之家里的仆役抓去的。因为裴世生杀人太快,短短的时间内便将吴省之灭了满门,以至于知道这些女子存在的仆役却没机会说出来,不过他们也不知道吴省之还有一间密室,一般都是吴省之物色好了某家女子,派他们出去掳来带到卧房,然后吴省之以刀子逼着她们进入密室中。

    这些女子被救出来的时候一个个哭成了泪人,还有人抱着那死去的女子尸体嚎啕大哭说妹妹你为什么那么心急,若是再多等一天便能重见天日了。撞死的女子便是前天才被吴省之派人抓去的,还是城中一个富户家里的小姐,温婉可人,没想到性子却极烈,前日被吴省之侮辱之后便一直寻死,那些女子们拦在她,结果趁着她们睡着了,这女子还是一头撞死在那银装垒砌的墙壁上。

    将那女子的尸体送回家里去的时候,她的母亲当时便哭的昏死了过去。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整个郓城里的百姓便都知道那些失踪的女子竟然是被道貌岸然的郡守大人抓去的。群情激奋,不少百姓拥挤br /g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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