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的烦忧。

    待众人散去李闲送客归来,欧思青青连忙上前搀扶住脚步都已经虚浮的李闲,看着他那马上就要吐出来的痛苦样子,轻声埋怨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就算你酒量再好也会伤了身子。”

    李闲对欧思青青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两个人才往回走了几步,李闲便忍不住挣脱开欧思青青的手,蹲在路边不住的呕吐。

    “姐姐,你最聪慧,安之这是怎么了从来不曾见他如此狼狈过。”

    欧思青青想过去帮李闲却被他拒绝,只好走回叶怀袖身边。

    “他心里有事所以心烦吧。”

    “刚打了胜仗,他为什么会心烦莫非是因为朝廷派了那个叫冯什么的将军率军来攻打山寨的事”

    欧思青青不解道。

    叶怀袖看着李闲因为呕吐而佝偻着的身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一疼。她抬手帮欧思青青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缓缓摇了摇头。

    “虽然冯孝慈是当世名将而且手下右侯卫皆是百战精兵,但咱们燕云寨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败不了的。大隋百姓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天下都乱了,官军没有了大隋极盛之时的优势,此天时之利在此不在彼。右侯卫的人马远来,孤军深入而又无补给,不明地理,不知民情,这一点也没法子和咱们燕云寨相比,所以这地利也在此而不在彼。今时不同往日,以往官军过境百姓们夹道欢迎,还会拿出家中米面来犒劳士兵,可现在朝廷逼得百姓不得不反,咱们寨子不侵扰百姓反而比朝廷的人马更得人心,只要官军到了东平郡,只怕就会有百姓主动来报于咱们知道,所以,这人和之利也在此而不在彼。”

    “将军虽然年轻但久经战阵不会看不清这些道理,所以,他的烦忧应该不是因为冯孝慈。”

    她看着李闲痛苦的样子轻声道:“他……或许只是有些事还想不开,心中负疚吧。”

    ……

    ……

    因为离得远,李闲并没有听到叶怀袖的轻声话语所以依然心里堵得难受,他确实内疚而且想来想去也解不开这个道理。

    他之所以内疚,是因为他知道这次从郓城取回来的大批钱财粮草,虽然都是出自那些富家大户和郓城府库粮仓,表面上是那些人受了极大的损失,可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燕云寨大军撤回之际,只怕那吴省之和张三恒已经在算计着怎么从百姓手中将他们的损失拿回来了,府库粮仓都空了,他们可以巧立名目甚至强取豪夺百姓家中的东西,李闲内疚就在于此。看似榨取的乃是朝廷和富户的东西,其实受苦的还是百姓。

    “叶姐姐,你是不是知道安之为什么烦恼若是知道,那请叶姐姐劝劝他吧。”

    欧思青青看着李闲剧烈呕吐而弓起来的身子就心疼,她几次想走过去却都被李闲拒绝。他知道李闲不想让自己看到他那个狼狈样子,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难受。

    “没人劝得了他。”

    叶怀袖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对他很难理解,该杀人时心狠手辣,从不拖泥带水。该逃走时也不会顾及什么虚伪的颜面,做事向来干脆果决。可有些时候,他心中诸般纠结却是其他豪杰完全不在意之事,可这种事,别人偏偏没办法去劝导他,需要他自己去想开。日后若想成就大事,他这般心思怎么能成”

    欧思青青听的不明所以,但隐隐约约能想到一些。

    “姐姐是说,安之太心善了些”

    叶怀袖倒是诧异于欧思青青的聪慧,她点了点头道:“心不够狠不够冷,终究成不了大事的。这一点,罗艺强他多矣。”

    欧思青青摇头道:“但罗艺肯定没有安之快活。”

    “快活”

    叶怀袖忽然冷笑,指着李闲的身影提高声音道:“他这个样子也算得快活”

    说这话的声音很高,叶怀袖似乎有些激动所以声音也变得略显尖锐了一些:“现在就假惺惺的悲天悯人有什么用处还不是只会惹的自己难过痛楚像个懦夫借酒消愁,是最没本事的人才干的蠢事若真有安济天下之心,此时心冷心狠一些算得什么待来日终成大事再善待苍生,这才是王道”

    听到这番话话,欧思青青不可思议的看着叶怀袖,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好脾气温婉示人的叶怀袖忽然发怒。而看起来李闲的肩膀好像颤抖了一下,随即扶着树缓缓站直了身子,虽然没有回头,但却将佝偻着的身子缓缓挺直。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回头,脚边一片吐出来的污秽物,身子还在不停的微微晃动。

    叶怀袖怒其不争的看了李闲一眼,随即转身就走。只是没人注意到,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劝是劝不了的,有些事,真的只能靠他自己去想开。

    叶怀袖走了之后,欧思青青有些孤独的站在路边看着李闲。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为李闲擦了擦嘴角。这次李闲没有拒绝,而是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怎么样安之还难受吗”

    欧思青青轻轻拍打着李闲的后背问道。

    李闲抬起头看了看深邃的夜空,月明而星稀无云,晚风拂过清凉剔透,吹在人身上格外的舒服。他忽然转身看向叶怀袖离去的方向,然后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眉角低声叹道:“有道理就不能好好说吗”

    他一边喃喃着往回走了几步,却终究不支跌坐在地。

    “真他娘的头疼啊,这还真不是人干的事”

    也不知道他说的事,是喝酒,又或是其他

    第226章 给我上一桌

    李闲从来就不是那种喝酒如鲸吞的豪客,虽然他的酒量从小就不错。

    因为在襁褓中的时候被丢弃在雪地中受了寒,李闲幼年间身体并不是特别好,之所以现在如此健壮是因为他从几岁就开始妖孽一般的修炼,这和他与生俱来的成年人意志有着绝对的关系,当然,这种意志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四岁开始,别人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他已经强迫自己练功了,这个年纪,一般人的孩子还躲在娘亲怀里撒娇,而他却已经开始独立生活。当然,让他一个成年人心理的人钻进别人怀里撒娇也是件困难事,若是女子还好说软玉温香的也算享受,钻进张仲坚怀里的话李闲着实没有什么欲望。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没有爹娘爱护,而粗手粗脚的张仲坚哪里会养孩子,虽然也当得起关怀备至四个字,可也不是没做出过屎尿在裤裆里裹一天没发现的这种恶事。而李闲心思是成年人,却管不住婴儿的躯体。只是让他饿了尿了拉了放声大哭这种事偏偏还不好做出来,于是乎小时候他没少受罪。

    因为身体羸弱,襁褓中就被寒气入体险些没保住性命,后来张仲坚便早早的让他饮酒,这位绿林大豪坚持认为酒可驱寒,可是却完全不知道孩子哪能多喝酒李闲一直庆幸自己还没有自主能力的时候没被酒烧坏了脑子。脑子没有烧坏,但是酒量却一天天的渐长。

    然而这是李闲为数不多的酒醉,第一次,是在江南突围的时候很多铁浮屠的兄弟战死。那时候他方五岁,那一次他烂醉如泥。第二次,是燕山上血骑和铁浮屠近乎全灭,那时候他十三岁,那一次他喝得人事不省。第三次,便是昨夜。只是不知为何,却怎么也睡不着。

    都说酒醉嗜睡,可李闲昨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眠。越是这样,越觉得头疼欲裂,起身喝了几次凉茶也不顶用,索性从屋子里翻出一壶老酒跃上窗户坐着一口一口的灌进嘴里。

    斜靠在窗边看晓月当空,李闲的视线飘忽。

    想起之前欧思青青说要留在房中照顾自己,李闲摇头苦笑。

    酒醉发狂就算他把欧思青青怎么样了,估计着青青也不会有些许怨言。可李闲不想,酒后乱性这种事无论如何也有些丢人。更何况,他身子如同激流中一片竹叶飘摆不定,可是头脑却清醒的要命,酒后禽兽已经不是人了,酒后装作禽兽那就更加的不是人。太清醒,这也是他为什么睡不着的原因。

    叶怀袖的话是对的。

    自己如此伪善,如她所说那般假惺惺悲天悯人如何成的了大事可这心结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开的,也没有什么顿悟之说。李闲苦恼的想着,若是日后自己杀人放火的事情做的多了,应该就能变得心狠心冷一些了吧。

    他想起自己去塞北草原之前,被朝廷追杀的时候也是快意杀人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逃,日子虽然清冷凄苦倒也逍遥快活,可是现在不必再担心被人追杀,有根基有人马,胸中有韬略,掌中有利刃,可为什么却一日不如一日快活

    想来想去,发觉原来是面对的事情不同了。

    当初被追杀的时候,不杀人便是死,所以下手杀人毫无顾忌,而杀的那些人也是生死大仇派来的,杀了也没有什么负疚感,他六岁便在张仲坚的帮助下破了杀戒,按理说还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可是如今面对的不同了,他手下雄兵数万,动辄摧城拔寨,就算不想祸及无辜可还是有无辜因他而死。比如郓城一行,李闲以想起来自己从郓城诈得钱粮无数也不知道会害了多少百姓心中便如堵了一块大石头般不痛快。

    自燕山南下以来,这一路厮杀他见得太多的遍地死尸满目饿殍,其中绝不多数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虽然已经在大隋生活了十几年,可他一个现代人的思想面对诸般地狱一样的景象如何能做到心安理得

    或许……还是没能适应这个时代吧。

    李闲叹了口气,再饮一口酒。

    此心拖泥带水,是人生最苦处。

    他想起前世看到的这句话,自嘲的笑了笑。以前为了保命所以可以无所顾忌,现在,为什么站得高了些,手里权势大了些反而烦恼缠身

    他不如罗艺

    叶怀袖的这句话他其实听的清清楚楚,而且犹如在心中扎了一道闪电般令他惊慌恐惧了片刻。不如罗艺,如何能乱世立足

    饮酒对月,一般都是文人马蚤客故作姿态无病呻吟时候的样子,可是现在李闲忽然却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喜欢对月而歌,说来说去,还是孤独所致。

    若想成其大事,就必须无视百姓生死

    亲人可害朋友可杀家人可弃

    那我保命何用那我打下一片天下又有何用

    正愤懑,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急切说道:“将军有要事”

    李闲一凛,从窗边跳下整理了一下衣衫,举步往门外走去,他早已换了一身干爽青衫,洗过了热水澡,将酒壶随意放在一边快步出门,眼神明亮,步伐稳健,哪里能看得到一丝醉态

    ……

    ……

    “什么事”

    李闲走出房门,问站在门口的士兵,李闲认得他,这人乃是伏虎奴的亲兵。今夜众人皆醉,唯独伏虎奴今夜轮值守吊桥所以不曾饮酒。见是伏虎奴的亲兵急急忙忙来找自己,李闲第一反应便是山寨外面出了什么大事。

    “伏当家今夜带着我等轮值,小半个时辰前忽然有一人纵马到了山寨门外,大声呼喊说是您的朋友,今夜务必要见将军您,天色太暗也看不出那人面目,又不知是否乃是官府之人要诈开寨门,所以伏当家一开始没理会,只警告那人说再喊就放箭射死。可那人非但不肯离去,还在门外大喊大叫。听他声音急切不似作伪,伏当家也不好真的伤了他,也不敢开寨门放吊桥,只好派我来请将军过去。”

    李闲微微皱眉,他也想不到是谁这个时候如此急切的要见自己。自己的亲人朋友都在巨野泽燕云寨内,山寨外面的人,找自己干什么而且此时已经过了午夜,确实令人生疑。

    “来人可曾自保姓名”

    李闲一边走一边问道。

    “有他说他姓罗,自历城来。”

    那亲兵回答道。

    李闲一怔,随即加快脚步往吊桥那边赶去。

    到了城楼上,还能听见外面漆黑中有人高呼:“我乃你们将军故友,有要事要见他,你们快开寨门”

    见李闲来了,伏虎奴连忙迎上去道:“小半个时辰前此人到了山寨外面,一直喊着要见你。问他有什么事,他又不肯说。也不知道是顾忌着什么,还是有诡计。”

    李闲侧耳倾听,那声音正是历城罗士信

    他快步走到墙边往下看去,只是夜色太浓只隐约能看到下面有个人骑在马上来回走动,李闲虽然视力极好却也辨认不出。他站在城楼上高喊:“下面可是士信”

    “安之是你吗”

    下面那人听到喊声,李闲确定正是罗士信的声音。

    想了想,李闲高声道:“士信,委屈你,你将马匹且先放在外面,我让人放吊篮下去接你上来。夜深漆黑,莫怪我小心”

    山寨外面的正是罗士信,他知道李闲担心什么,毕竟如今两人一个是官一个是匪,李闲为了山寨考虑不得不谨慎一些。若是换做自己,只怕也不会立刻就将寨门打开放下吊桥。只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罗士信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初遇李闲的时候,两个人意气相投无话不谈,谁想到如今见一面都会如此尴尬

    “无妨你且放吊篮下来”

    罗士信应了一声,将自己的战马栓在一棵大树上走到吊桥下面。

    有人先坐吊篮自城墙上下来,甩过去绳索让罗士信抓了,然后让他吊桥上荡过去。怕罗士信看不清对面地势,李闲让人点了无数火把丢下去照亮了山寨门前,罗士信接过绳子攥紧一荡过去了那一道天堑,在寨子门前落地向前跑了几步站稳,李闲的几名亲兵连忙将他扶住,罗士信抱拳说了句多谢,然后坐吊篮被拉上了城墙。

    临到城头的时候,李闲伸出手去拉住罗士信的手,罗士信借力一跃便上了城墙。

    李闲拉着罗士信的手左看右看,哈哈大笑道:“士信,你怎么来了这里”

    罗士信看着朋友真诚的笑容心中一暖,他笑了笑道:“之前在齐郡听说了一件要紧事,涉及到你的安危,我便马不停蹄的从齐郡赶来,你先给我弄些吃的,赶得太急,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过东西了。肚皮都饿憋了,最好再暖一壶老酒”

    “我这就让人准备”

    李闲连忙吩咐人安排饭菜,这才发现罗士信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他本来脸色就黑,这一路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眠不休,脸色更加的暗淡无光。眸子里也是深深的倦意,眼珠上一片血丝。再看他的衣衫上面蒙了一层灰尘,几乎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头发上也是如此,简直就好像刚从土里爬出来的一样。

    李闲拉着罗士信的手,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前几日齐郡通守张须陀将军得到朝廷命令,让他率军进击清剿鲁郡内叛军,传旨的人无意说起另一件事恰好被我听到,朝廷调了右侯卫将军冯孝慈率军数万专门来攻打你的寨子你可要小心应对,冯孝慈乃是当世名将,不可小觑”

    罗士信喘了口气后低声对李闲说道:“我怕影响了你山寨军心,所以没在城外大声宣扬,你自己知道便好,早作准备”

    从齐郡历城到巨野泽何其遥远,罗士信为了报信竟然不眠不休的赶来,此间情义,李闲如何能不动容

    虽然说这消息李闲早已得知,可感动李闲的却是罗士信千里送信的一片情义。而且他现在为历城郡兵都尉,乃是朝廷武将,上面还有一个对大隋忠心耿耿的老将军张须陀,他能做到如此,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李闲张了张嘴却罗士信打断,他揉了揉发胀的眼睛笑道:“别说谢谢,那就太没意思了,你若说谢,我反而心中不痛快。”

    他笑着说道:“若是有好酒好肉倒是不妨多上来一些,我这肚皮空空如也如今能吞得下一整头牛”

    李闲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睛模糊起来。

    罗士信酒足饭饱之后打了个饱嗝,摸着肚皮叹道:“这么多年吃饭都没有如今天这般香甜”

    他笑嘻嘻的凑近李闲,眨了眨眼睛问道:“山大王的日子快活不”

    “呃……”

    李闲还没回答,罗士信忽然叹了口气道:“保暖果然思滛欲……李大当家,有没有什么清俊少女俏佳人之类的,给我上一桌”

    李闲:“……”

    第227章 从什么地方逼他

    李闲为难的看了罗士信一眼,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说道:“我这寨子里什么都不缺,唯独就缺你嘴里所说的俏佳人,就算有也是名花有主了,难不成我为了满足你这滛欲还要找些m药去迷倒一个良家女子给你扛回来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我是万万不会去做的,若是……若是你找男人我倒是可以帮你寻来,这寨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或猥琐,或刚猛,或清秀,要胖有胖要瘦有瘦,总有一款口味适合你。”

    罗士信瞪了他一眼道:“你便是这般款待兄弟的”

    李闲笑道:“主要是你这要求太难为人了些,这寨子里最美的女人除了你嫂子就是你嫂子。”

    罗士信肃然起敬道:“安之兄弟,好本事只是身子骨要紧,别太累着了。”

    李闲愕然,这才知道罗士信理解错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你是我的兄弟,而这寨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比你我年纪要长,我的兄长妻子自然是我嫂子也便是你嫂子,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士信哈哈笑道:“我逗你的,吃饱了饭与你再说一会儿话,我还要连夜赶回齐郡历城去,张须陀将军不日就要率军出征,我还要赶回去报到。”

    “不行”

    李闲站起来说道:“你还要命不要了我不强求你留下来帮我,但也不能看着你活活累死就算你是铁打的,五六天不眠不休你也吃不消。你若急着回去,今晚在此休息一晚,我已经让人给你收拾了房间,明日一早你再回去。”

    罗士信摇了摇头道:“张将军明知道我是来给你送信的可他并没有阻拦,且平日里对我照顾有加,不来将这消息告诉你,我心中实难安是为不义之举。若是不能及时赶回军中报到,亦是不义,我不能那么做。这样,你找人给我弄一大桶热水来我好好洗个澡,找一身干爽衣服让我换了,再准备三日的干粮给我便足矣”

    李闲摇头道:“我先安排人准备热水,但今晚你是绝不能走的。”

    罗士信挑眉道:“我若要走,你拦得住我”

    李闲看着他说道:“若你真要走,我便绑了你明日一早再给你松开”

    “以多欺少”

    罗士信哈哈笑道:“有本事你单打独斗胜了我再说”

    “你这武痴”

    李闲看着跃跃欲试的罗士信,一边挽着袖口一边说道:“今日若是不能将你打的服了气,便算我没说”

    罗士信将长袍闪去往旁边一边走一边笑道:“吹什么牛逼,有什么本事手上见真章”

    听到罗士信说了牛逼两个字李闲微微愕然,想起这还是两个人初次见面时候他经常说起才被罗士信学去的,谁想到这两年不见这家伙也成了这俩字不离口的俗人。两个人走到空旷处站住,李闲笑着说道:“我不牛逼,你牛逼还不行你是真牛逼”

    “俗”

    罗士信一拳打了过来,一边出手一边说道:“就你这无赖泼皮的样子,怎么就能成了燕云寨的大当家你在辽东那些故事,难道都是虚假的”

    李闲架开罗士信的拳头笑道:“真的假的,你试过便知道”

    两个人一个才吃饱了肚子,另一个才喝多了酒却似乎浑然不在乎,拳来脚往打成了一团,直打到两个人都是微微气喘还是不分胜负,罗士信一招黑虎掏心砸向李闲小腹,只是这一拳打的稍微低了些,看起来倒是更像黑虎掏裆。李闲身形一转绕到罗士信背后,并指如刀戳向罗士信后臀,罗士信向前一跳闪开:“好阴险”

    李闲道:“你还不一样”

    两个人打了十几分钟不分胜负,罗士信大声道:“这么束手束脚的真不痛快,你去找条长槊给我”

    李闲挑眉道:“还怕你不成”

    当下命人取来兵器,他用横刀,罗士信用马槊又战在一处,足足打了半个时辰还是不分胜负,两个人都是额头见汗,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打着打着罗士信忽然将兵器往旁边一丢,大声笑道:“好痛快,出了一身臭汗,刚好洗澡”

    说完他也不在意身边还有人观战,一边走一边脱衣服,待进了房门已经脱了个精光,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大木桶里。也不关门,就那么光明正大的洗起澡来。伏虎奴走到李闲身边赞叹道:“生性洒脱,倒是一条好汉子”

    李闲摇了摇头笑道:“他只是还没长大,你看胡子还没钻出来呢。其实,有件事鲜为人知,历城罗士信,还没断奶。”

    就听得罗士信在屋中大骂道:“放他娘的狗臭屁,你倒是找个奶来让我吃吃”

    ……

    ……

    痛痛快快打了场架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罗士信感觉自己身上的疲乏已经尽去换上李闲给他准备的新衣,然后顺手从桌案上拎了一个酒囊栓在自己的腰畔,看着李闲笑了笑道:“快去给我准备干粮,罗爷还要赶回军中报到,误了我杀贼你赔得起我吗”

    李闲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便是贼,最起码,在你们张须陀将军眼中,我便是贼。”

    罗士信一窒,走过来拍了拍李闲的肩膀说道:“这世道我算是看透了,哪里还分得清何人是贼何人是官官府腐败民不聊生,赋税一年比一年高朝廷根本就不管地里粮食颗粒无收,逼死的人还少么我倒是听说河北窦建德攻下县城然后召集难民屯田,贼人控制地方的百姓日子反倒过得好些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讽刺”

    他笑了笑道:“如今在我眼中,已经没有什么官与贼,只有亲人与敌人。”

    “张须陀老将军视我如子嗣,我视其为亲人。秦大哥视我如幼弟,我视其为亲人,齐郡百姓视我为同宗,我视其为亲人。而你,视我为兄弟,你也是我的亲人。”

    李闲只觉得心里一热,脱口而出道:“那你便留在这寨子里”

    罗士信缓缓摇头道:“不行,最起码,现在不行。我说过,齐郡百姓视我为家人如今需要我守护齐郡,我如何能走开”

    他看着李闲极认真的说道:“我只盼你我兄弟没有疆场相见之时。”

    “你在齐郡一日,我燕云寨的人马便绝不踏足齐郡土地之上”

    “多谢”

    罗士信怔了怔,想了一会儿还是说出这两个字。

    拎着李闲为他准备好的干粮酒食,罗士信前后停留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告辞离去。这次李闲下令打开寨门放下吊桥,骑马一直送出去三十里,罗士信再三劝他回去,李闲担心他路上不安全,拨了三百精骑保护罗士信,罗士信推脱不过也只能答应。看着李闲身后那精锐的骑兵,罗士信叹道:“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我们齐郡郡兵到现在也凑不出千余骑兵,倒不是没有马没有人,而是没有骑兵的护具兵器,你这山寨倒是这么多精骑小心老子看的心痒痒,临走将你这山寨打劫个干净。”

    李闲摊了摊手道:“随时欢迎光临”

    罗士信止住笑容,伸出手道:“希望还有再见之日”

    “必有再见之日”

    两人击掌,李闲肃然道。

    罗士信哈哈一笑,随即骑了李闲赠给他的契丹名种一路绝尘而去,三百骑兵在后面相随保护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再也看不见。李闲一直等到烟尘散尽才拨马回去,心中还是感慨莫名。他实在没有想到罗士信竟然会冒险千里迢迢的来给他报信,这等大罪若是有人告到朝廷里只怕立刻就会被满门抄斩。

    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幸运之事。

    李闲回到山寨之后没有立刻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先去了水寨。将还没有起床的陈雀儿从被窝里拎了出来,然后两个人又去找朱一石。到了朱一石的小院外李闲就不敢如此放肆了,毕竟朱一石是有家室的人。在门外呼喊了两声,朱一石手忙脚乱的披着衣服开门小跑着出来。

    “走”

    李闲一手拉了一个道:“今日你们两个陪我畅游水泊”

    ……

    ……

    “不管冯孝慈用什么手段引诱咱们出去,咱们若只是坚守不出他还能有什么办法那糊涂皇帝点名让冯孝慈来剿了我,他耽误不起身为大隋的官员,他比咱们更清楚那个糊涂皇帝什么脾性,若是久战不克,无需咱们杀他那糊涂皇帝也不会放过他。”

    李闲躺在甲板上头枕双臂,看着天空中的浮云轻声说道。

    “咱们若不出巨野泽,冯孝慈急了也只能调集船只进入水泊。”

    陈雀儿道。

    朱一石想了想说道:“朝廷水师如今在江都护驾,这附近找不到大船”

    陈雀儿道:“他不熟水路,根本就不敢贸然进来”

    “他不进来……”

    李闲看着浮云微笑着说道:“咱们就逼他进来。”

    “怎么逼”

    朱一石和陈雀儿异口同声的问道。

    李闲高深莫测的一笑,指了指郓城的方向道:“咱们才从什么地方回来,便从什么地方着手逼他冯孝慈”

    第228章 难以决定

    十月份的太阳已经开始睡懒觉,当他从东方地平线上缓缓爬起来的时候李闲和陈雀朱一石三人已经在水泊上漂泊了好一会儿。李闲已经不记得昨夜喝了多少酒,也不记得自己吐出来多少东西,现在他最强烈的感觉也不是困倦而是饥饿,或许是吐的太多了些所以胃里已经空空如也。

    他让撑船的士兵停下来,然后扭头问陈雀儿道:“船上带没带吃的如果没带吃的,那带没带鱼竿”

    陈雀儿摊了摊手道:“将军那么急着把我们俩从被窝里拉出来,肯定是什么都没带的。”

    李闲抚摸了一下微瘪的肚子叹息道:“在饥饿的时候却没有吃的,果然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心里的难受比肚子里的难受还强烈一些,可我在这船上摇摇晃晃的躺着感觉极舒服又不想回去,而且,该看的还没看完。”

    朱一石笑道:“这有什么可为难的”

    他将长袍闪去只穿了贴身衣服,站在船边活动了几下笑道:“我自幼在水边长大,还是孩子时候下河摸鱼便难不住我。”

    李闲笑着打了个比方说道:“水边长大的孩子玩水摸鱼,就跟平原上人家的孩子撒尿和泥放屁崩坑是一样的轻车熟路啊。”

    他躺在船头甲板上微微侧身看着朱一石认真问道:“宏远兄,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坐在沙子上放屁的游戏”

    朱一石讪讪的笑了笑:“这个还真没有。”

    “那你有没有在潜泳的时候在水里放过屁”

    李闲紧追不舍的问道。

    朱一石叹了口气,看了李闲一眼道:“这个……倒是有的。”

    李闲怀旧一般怅然道:“我也试过,水中放屁崩气泡出来,倒是比沙子上崩坑还有趣一些。”

    朱一石心中叹道,将军啊将军,你这童年怎么一直就在玩屁

    活动了身子之后朱一石对李闲说道:“将军且稍后,我一会儿便抓上来一尾肥鱼,船上虽然没有吃食但却有酒,早就听说将军您烤鱼的手艺天下一绝,吃过的人都是赞不绝口。张大当家曾经说过,将军您有三绝,射艺,刀法,烤肉,若是和烤肉比起来,射艺和刀法都要往后排一排。今天这么匆忙出来,想不到我倒是能尝到将军烤鱼的滋味了。”

    李闲伸手摸了摸从来不离身的鹿皮囊后说道:“这个没问题,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便是好吃懒做,所以烤肉的调料一般随身都带着。不过这三绝以后还是莫要再提了,除了烤肉还稍微能拿得出手其他两样又怎么敢称绝我师父达溪长儒面前,我不敢说自己会用刀,而且这世间还有一个文刖,我那点不入流的刀法不值一提。至于射艺,叶大档头一介女流,射艺似乎比我也要强上几分。”

    朱一石笑道:“既然张大当家这么说便肯定有道理。”

    说完,他做了一个起跳的姿势准备跃进水中,恰好李闲说道:“其实我阿爷也有三绝,好吃,懒做,脸皮厚。”

    听到这句话,朱一石跳起来的姿势都变了形状,极其难看的砸进水里,溅起来一大朵浪花溅湿了李闲和陈雀儿的衣服。他明明是想做一个潇洒的鱼跃入水,可惜因为李闲那句话惊的四肢变形平着就掉进了水里。李闲抹去脸上的水迹,一脸茫然疑惑还带着些许了然:“看朱一石也入水的身姿,我越来越怀疑他刚才说自己在水中如何如何厉害实在有吹牛逼的嫌疑。”

    陈雀儿点头道:“言之有理……”

    事实上朱一石的水性确实极好,虽然入水的姿势难看到了连他自己都羞愧的地步,估计他五岁的时候鱼跃入水也比现在漂亮许多,但他只是在水中稍微调整了一下便如一条游鱼般在水下潜了出去,一直到李闲和陈雀儿都看不到了他在水中的影子也没见他露头出来换气。

    按照李闲的理解,一个人在水中能潜游一分半钟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从朱一石入水他便轻声数着,一直数到一百六的时候朱一石才从水中出来,而且一只手托着一条肥硕的大鱼,一只手划水游了回来。

    “将军,看这条鱼可够肥”

    憋了这么久,他居然脸不红气不喘。

    李闲赞叹道:“果然名不虚传”

    朱一石愣了一下才醒悟原来是在夸奖自己,他将那条大鱼抛上船:“一条鱼不够吃,我再去摸几条上来。”

    ……

    ……

    将水泊只走了很小的一个区域,李闲一边啃着烤鱼一边感叹道:“水泊地势太好,到处都是能伏兵的地方,只要能将冯孝慈引进水泊,我倒是想看看咱们的水军这几个月操练到了什么样子。”

    “如果冯孝慈心急,他只能从水泊进攻山寨地势太险要,攻城一方的人马根本施展不开,几百人几百人的往上攻纯粹是在送死。”

    陈雀儿道:“对了,将军,刚才你说就在咱们刚离开的地方逼着冯孝慈进攻,是郓城”

    李闲笑了笑道:“其实说起来不是郓城,而是郓城里面的人。而且,咱们算是无心插柳了一回,冯孝慈就算不着急也得着急了。”

    数日后,郓城。

    右侯卫大军一路风尘仆仆的感到了东平郡郡治城外,前几日得到了消息的郡守吴省之和郡丞张三恒带着东平郡官员在城外等候,远远的看着前面官道上尘烟遮天蔽日知道是右侯卫的大军到了,吴省之和张三恒相视苦笑一声。两个人此时心中所想的事情一般无二,都是在惋惜郓城粮仓中那么多粮食和他们不得不掏出去的那么多钱财。

    若是早两日知道右侯卫府兵前来进剿巨野泽的贼人,他们又怎么会蒙受那么大的一笔损失

    前几日朝廷派来传信的人姗姗来迟,因为沿路匪患太严重他耽搁了几日以至于比李闲的人马晚到了两日。当得知陛下亲自下旨派兵剿灭燕云寨的贼人之后,吴省之和张三恒都是一声长叹。多可惜啊,只需坚守五六日,便能里应外合将燕云寨那些猖狂的贼人一网打尽,两个人都是越想越心疼。

    正因为心疼,两个人都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直到右侯卫将军冯孝慈问起来的时候,两个人才想起,随即一脸惊愕慌张。

    “这次本将军奉命进剿反贼,所需粮草补给还请府君尽早拨付给我,本将军早日将那伙贼人除去,也好早日回去向陛下复命。”

    “这个……”

    吴省之脸色极难看的看着冯孝慈,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底还是张三恒毕竟跟过宇文述,知道这些看起来冷冰冰的将军们其实也一个个都是心思剔透之人,于是立刻肃然甚至带着些许悲凉道:“将军有所不知”

    他指着后面坍塌了半边的郓城西门城楼说道:“就在将军到来的前几日,巨野泽燕云寨的贼人忽然倾巢而出攻打我郓城,虽然府君大人与我率领郡兵和百姓奋力抵抗反击,甚至诛杀了燕云寨一名当家,但因为兵力相差悬殊还是被贼人攻破了城门,城中府库粮仓被贼人洗劫一空,城中百姓也死伤无数。后来还是府君大人与我趁着贼人哄抢财物的时候,再组织人马反攻才将贼人杀退。只是……只是……粮仓却是空了。”

    “什么”

    冯孝慈眼睛猛的瞪圆:“郓城无粮”

    吴省之被冯孝慈凌厉的视线吓了一跳,讪讪道:br /g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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