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肿起来老高,看起来就好像一只瘸了腿的熊猫一样可怜。

    再看那十几个护卫,居然没一个完好无损的

    李慧宁一惊,怎么也想不到那少年竟然有如此手段,她连忙迎上去,本想劝解几句可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柴绍看着妻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忍不住流出两行老泪:“那个家伙,太他妈无耻了”

    数里外,某人骑着大黑马哼着歌儿往湖边返回,想起之前那一场架打得也算酣畅淋漓,随即惬意的舒展了一下双臂,喃喃道:“原来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也是个傻子,说好了一人打一人三拳,又没说好不许躲的,石头剪刀布是我赢了所以先打你,你就不会躲吗轮到你打我,难道我也不躲吗”

    他叹道:“就当是为了三年后你抛弃妻子独自逃命给她出的气吧,嗯,舒服……真他妈的舒服。”

    第213章 鹰与犬

    李闲骑着大黑马往回走,雄阔海等人从树林中出来跟着他一起返回。李闲笑了笑对雄阔海说道:“闻名天下的柴绍,拳脚功夫当真一般。”

    雄阔海认真道:“盛名之下无虚士,柴绍好大的名气,所以肯定是有真本事的,或许……他所擅长的并不在拳脚功夫上。”

    李闲愕然,没想到雄阔海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点了点头肃然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做的太轻率了些”

    雄阔海没想隐瞒自己的想法,他是个直性子的人而且因为对李闲尊重所以直言不讳道:

    “将军,我觉得能结善缘就不积恶仇,柴绍这个人年少成名又出身世家傲气是必然有的,但将军日后若图大事这样的人应该结交才对,说不得日后就能用得上。此人今日之表现看起来确实不如传闻中那样略显白痴了些,可要知道他们这等世家子弟哪个经历过什么磨难他们肚子里都有真才实学,却因为平日里自高自大的惯了所以很少正视世家子弟之外的人。”

    “正如韩世萼,若是他领兵的时间再久一些,经历的战斗再多一些未必就会输给武贲郎将陈棱和驸马宇文士及。论才名,驸马宇文士及不及韩世萼却能战而胜之,还不是因为在辽东他经历过战事”

    “这柴绍也一样,今天无论在气度还是谋略上都输给了将军您,但不代表他没有真本事,更何况……他妻子还是陇右李家的人唐国公李渊这一年间好像又得到了那糊涂皇帝的重用,日后李家重新崛起应该不是难事,这样的人,我想将军没必要毫无理由的去得罪。”

    让雄阔海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李闲颇为吃惊。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知人善用,可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对手下人其实了解的并不透彻。

    “多谢”

    李闲诚挚的抱拳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雄阔海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属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将军看不上那柴绍。”

    李闲并没有打算和雄阔海解释什么,毕竟他知道的事还远没有发生,说出来有些匪夷所思,雄阔海就算会相信李闲也不会说。至于今日针对柴绍的举动,李闲知道确实草率了些,可他性子便是这样,看不起一个危机关头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独自逃命的人,他说破了天也提不起什么尊重之心。诚然雄阔海说的话没有错,要想成大事就不能任意妄为,该结交的人就不要得罪,谁知道以后有没有用得到人家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从他小时候就知道红拂姑姑和那个负心汉李靖之间的事,所以对这等男人李闲格外的看不起。而因为前世的记忆,他知道平阳公主李慧宁是个女中豪杰,两相比较之下难免会对柴绍更加的鄙视,打柴绍这一顿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李闲诚挚的对雄阔海道谢,并不是因为他觉悟了自己打了柴绍一顿是多么的荒唐无聊,而是因为他知道雄阔海是真的为自己着想。有这样的手下,李闲不能不觉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从辽东归来,他以为自己了解雄阔海,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肤浅,要了解一个人岂是看表象就能了解的

    “以后我会注意。”

    他对雄阔海说道:“至于为什么看不上柴绍非得打他一顿,是因为他对青青不尊重。”

    雄阔海一怔,随即点头道:“那确实该打”

    回到湖边的时候恰好去留县联系的密谍已经返回就在湖边等李闲归来,看到雄阔海等人簇拥着李闲出现之后,那密谍连忙迎上去,抱拳施礼后说道:“将军有消息了”

    “哦好的,还是坏的”

    说这话的时候,李闲想起了那被射穿了肚皮的死鱼,心里竟然没来由的慌了起来。只是他脸色却没有丝毫改变,看起来依然很平静。

    那密谍回答的也很妙:“大好,也有一点小坏。”

    “大好,是因为从沂水南边的密谍已经返回,他们带回了朱家家主朱一石的妻子和一双儿女,二档头已经完成了将军安排的事,至于不太好的消息则是,根据回来的密谍说,二档头接着朱一石之后为了躲避龙庭卫的追查没有按原路返回,所以暂时失去了联系。”

    李闲微微皱眉问道:“你去把从江都回来的密谍找来,我要亲自问一问。”

    小坏

    他在心中叹道,这次没了消息是真的没了消息,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路线,密谍也完全不知道叶怀袖等人走了哪条路,说起来可不是什么小坏的消息。牵扯到了文刖的龙庭卫,这次或许叶怀袖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

    ……

    叶怀袖暂时还没有遇到什么大麻烦,但却遇到了一点虽然不大却让人觉得非常麻烦的事。说起来很矛盾,但事实就是这样。因为龙庭卫和官差封锁的缘故她们没有从沂水渡口过河,本打算顺着沂水一路往西走找到渔船之后便雇船过河,可一直走出去二十里却连一条船都没有看到。

    刘黑闼问叶怀袖应该怎么办,叶怀袖想了想说道:“还是继续往前面走吧,就算遇不到船家,如果有水浅的地方咱们直接涉水过去。渡桥那边朝廷的人不会那么快撤走,如果实在找不到其他渡河的办法咱们再回去等着,等朝廷的人马撤了之后再走。”

    刘黑闼叹道:“说不得是官府下了命令,沿岸的船家都被禁止出船了。”

    朱一石插嘴道:“其实没有那么麻烦的……”

    他看了看叶怀袖道:“找一处水浅的地方,咱们伐树扎一个筏子撑过去就行,来回多走几趟,人马都可过去。”

    刘黑闼一怔,拍了拍脑门道:“我怎么就没想起这个办法来”

    叶怀袖笑了笑,转身走向一边休息。

    只是过了半日之后,众人的心情便没了之前的轻松。刘黑闼看着朱一石怒目而视,朱一石讪讪的笑了笑表示无辜。

    “你出了这鬼主意,现在却说自己不会扎木筏”

    刘黑闼怒道。

    朱一石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可以造能载百人的黄龙快船,也能造载千余士兵的五牙大船,更能造宫殿一般壮阔的龙舟,可是这木筏……我真的不会造……”

    与此同时,在河对岸离他们只有十几里的地方一处密林中,一个手下帮徐瞎子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然后将皮囊中的烈酒倒在自己手臂的伤口上冲洗了一下,那种钻心的疼痛立刻让他咧起了嘴。

    “那群该死的朝廷鹰犬,鼻子怎么这么灵敏”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撕下衣服包裹伤口。徐瞎子接过他手里的布条,然后从怀里取出刘黑闼赠给他的伤药倒上一些,一边帮手下人包扎一边叹道:“这次遇到的有些不同,那些穿锦衣的官军不像是江都府里的官差,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宫里的侍卫。我听说那狗皇帝的禁宫侍卫中有一支叫龙庭卫的队伍,训练有素,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他扫了一眼,如今他手下只有四个人而且连日逃遁都很疲乏神情有些暗淡,他们过了河之后被带着猎鹰和獒犬的朝廷追兵追上,一番厮杀之后又折了几个人手。现在他们只有五个人了,也个个带伤。

    “那些王八蛋带着獒犬和飞鹰,咱们只要一出去就会被他们找到,怎么办,徐大哥”

    徐瞎子想了想道:“先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早上咱们先往西走,尽量把那些王八蛋甩开然后再取道向北,江都咱们是回不去了,朱一石咱们也跟丢了只能先回瓦岗。二宝,你明天不要跟我们一起走,你渡河回去,回江都,赌场里的兄弟们还在等着,你回去之后让兄弟们都撤回瓦岗寨,钱财必须都带上那些钱是咱们为寨子里添置盔甲兵器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不能便宜给朝廷鹰犬”

    “你放心,朝廷的人追着我们走,你往江都回去应该不会有危险。”

    叫二宝的汉子担心道:“我不怕危险,我只是担心徐大哥你们。那些朝廷鹰犬太厉害,我再离开,你们人手更单薄”

    徐瞎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大不了兄弟们分开走,让他们追都找不到方向”

    又过了半日一直到日头西垂,朱一石和刘黑闼等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彼此看了看,随即嘿嘿的傻笑起来。尤其是朱一石,看着那好不容易扎起来的歪歪斜斜的木筏竟然满脸的得意,似乎扎一个木筏比他造好了龙舟还要值得骄傲一般。

    “幸好这段河水并不宽”

    嘉儿撅着嘴说道:“否则我可不敢坐你们扎的这筏子。”

    朱一石拍了拍胸脯道:“你放心嘉儿姑娘,就算筏子破了也不会淹了你,有我在,莫说是这沂水,就是你掉进东海里也无妨。”

    嘉儿白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不是不想跟我们一起走的吗”

    朱一石自嘲的笑了笑道:“老婆孩子都在你们手里,而且家我也回不去了。我也想开了,既然朝廷不容我,既然亲兄弟也能为了钱财反目成仇,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得好好活下去,活下去将属于我的东西都夺回来”

    刘黑闼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这样想那便对了大丈夫,哪有什么放不下想不开的事那些乌龟孙子王八蛋且先让他们快活几日,等将来我陪你杀回江都去,将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一个个都宰了。”

    朱一石怔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没想杀了孝昌,我只是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刘黑闼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他们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将筏子推进水里试了试,见居然真的可以用众人忍不住欢呼了起来,就连叶怀袖这般古井不波的女子也不禁莞尔。

    众人分批渡河,足足一个时辰才都到了对岸,看着已经没有用处的筏子朱一石居然有几分伤感:“就留在这里吧,万一以后有人用得到也算咱们做了件善事。”

    他正看着木筏,忽然从河岸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几声犬吠。

    一只苍鹰在林子上空不断的盘旋着,不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啼鸣。

    叶怀袖脸色一变道:“快,回南岸”

    第214章 黑伞如妖

    有飞鹰自高空盘旋监视,就算跑得再快的人又如何能躲得开鹰眼有獒犬自后路追来,就算藏的再好的人又如何能躲得开犬鼻龙庭卫中带着的飞鹰和獒犬都是训练了很久的,专门觅人踪迹,被鹰犬盯上的人很少有能逃脱的。

    是很少而不是没有,数年前燕山上,有一个少年赤身捰体以湿泥涂满了全身,非但躲过了鹰的眼睛躲过了犬的鼻子还惊艳的实施了逆袭,虽然逆袭没有成功,但却让鹰和犬的主人刮目相看。

    后来鹰和犬的主人也曾后悔过,他总是想如果当日自己再果决一些杀了那少年,以后也就没了那么多令人烦心的事,只是现在想起来,他自己都有些不解,当日为什么自己没有直接杀了少年而是给了对方一个逃匿的机会是自大所以后来才有了辽水河畔的黑甲将军,有了萨水畔的溃兵救星,也有了在燕山上立寨占据一方的大当家。

    当日在燕山上,少年一箭射向自己之后的那句话他依然记忆犹新。

    “我只想活下去而已。”

    或许正是因为这句话,他才对那少年刮目相看。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他才真正对那少年起了杀心,奈何,燕山上最终没有追上少年郎。到了辽水之后,他又一次犹豫了,因为那少年居然明目张胆的参军,所以他想再看看,再看看,因为一个不靠谱的谶语而杀人这种事,总是有些不靠谱的。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赌对了,因为那用了假名字的少年真的为朝廷立下的不少功劳。

    而再后来,他找不到理由去怪那少年终究还是走上了谋逆的路。

    大隋官场的事,连他都觉得污浊不堪。

    他站在高处,抬头能看见飞鹰盘旋,俯身能看到獒犬追逐。

    “青鸢,你去,擒了那几个贼人,要活口。”

    文刖淡淡的说道。

    背负着乌骨大黑伞的娇小少女点了点头,随即带着一队龙庭卫下了高坡。凰鸾站在文刖后面,脸色平静。

    文刖想到那个少年,心里叹了口气。

    希望朱一石的事跟你没有一丝关系,朝廷现在能容得一个占山为王的草寇,可若是这草寇不但手下有一支百战雄兵,还想练出一支水军来那就不一样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怀疑朱一石的事和那个姓李的少年有关系,这只是一种没来由的直觉。那个少年远在千里之外的巨野泽落草为寇,按理说不可能将手伸到江都郡来。可文刖就是觉得,朱一石的事,或许真的是那少年一手谋划的。

    青鸢背负着比她身高还要高出三分之一的大黑伞,带着一队龙庭卫追了上去。前面的龙庭卫已经发现了贼人的踪迹,被獒犬和飞鹰盯上那几个贼人没那么容易脱身。顺着獒犬的叫声追去,没多久青鸢就追进了林子。

    徐瞎子没有想到朝廷这次派来的人如此扎手,昨晚上一夜没睡踏实本想天不亮就赶路却还是慢了半分。

    他低着头一路狂奔,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惨叫。

    他立刻顿住脚步回身,却见一个小牛犊子般大小的獒犬忽然从一侧草丛中跃了出来,一口咬在一名瓦岗寨士兵的腰际,这獒犬比狼还要凶恶,一口咬住之后就不断的来回甩动头颅,被咬的士兵竟然被那獒犬抖起来无法站立獠牙深深的咬进了他的后腰,他只挣扎了几下就渐渐的失去了力气。

    撕拉一声,这士兵身后的衣服被撕开,同时被獒犬咬下来一大块血肉。

    被咬的士兵啊的叫了一声,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徐瞎子又惊又怒,咬着牙挥刀朝那獒犬劈了过去。獒犬久经训练灵活无比,跳动了几下闪开徐瞎子手里的横刀随即停在原地,弓着身子,呲着牙不住的嘶鸣。

    徐瞎子见后面那些锦衣侍卫已经追近,骂了一句狗畜生又砍了几刀。那獒犬向后退去,这几刀都没能砍中。徐瞎子逼退了那獒犬之后掉头就跑,后面的锦衣侍卫却已经追到了近前。

    突突突的几声机括响声传来,徐瞎子知道那是连弩射出的声音立刻躲闪,可他还是慢了一分,这个距离连弩的威力最强,噗的一声,一支短弩着射在徐瞎子的大腿上。徐瞎子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眼前一亮原来已经冲出了密林。

    ……

    ……

    獒犬从树林中跃起扑出狠狠的扑向倒地的徐瞎子,忽然一道匹练般的刀光从一侧炸起,那刀来的毫无征兆而且速度极快,獒犬只顾着追咬徐瞎子没有发现身边的危险。刀光过后,一颗硕大的狗头被刀子直接劈了下来。那狗还张着嘴巴,硕大的头颅掉在地上还咕噜噜的滚了好几圈。

    刘黑闼一把抓住徐瞎子的后背往前一扯,挥刀劈开几支连弩。

    噗噗噗

    三支羽箭擦着刘黑闼的身子飞了过去,羽箭精准的找到三名锦衣侍卫,一箭一个,连珠三箭连杀三人。

    叶怀袖发现了危机,只是还没等她们再撤回南岸,獒犬已经从林子里扑了出来,刘黑闼刀斩獒犬,叶怀袖接过嘉儿递给她的硬弓,在弓弦上搭上了三支羽箭同时射出。三支箭流星一般飞出去,将三名追得最近的锦衣侍卫射翻。之所以突然出手而没有选择回避,是因为叶怀袖知道她们已经没有可以躲避的时间了。而且龙庭卫手里肯定有朱一石的画像,说不好还有认识朱一石的人一同追来,就算想装作路人,如何能瞒得住

    还不如直接出手,将追兵阻拦一下。

    “嘉儿,你和朱一石先回南岸”

    叶怀袖微微皱了下眉头,从嘉儿手中将箭壶接了过来。

    嘉儿缓缓而坚定的摇了摇头:“小姐你退回南岸,我守在这里。”

    叶怀袖寒声道:“难道还需要我再说第二遍”

    嘉儿站在叶怀袖身边道:“小姐,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听你的,要么让我陪在你身边,要么咱们一起走。生同生,死同死。”

    叶怀袖缓缓的点了点头对朱一石说道:“木筏还在,幸好没有毁了,你自己撑筏子回南岸去吧。这次没人能抽身保护你了。”

    朱一石往回退了两步却没有继续走,他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我没地方可去,跟着你们我还能和妻儿团聚,若是过了河回南岸我独自一人也跑不了。再者,你们救我,我却独自逃生,朱某虽然算不得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却也做不出这等卑劣之事。”

    嘉儿笑了笑,冲出去从地上的死尸身边捡了一柄横刀回来,叶怀袖持弓掩护,又射死了两个欲从树林中冲出来的锦衣侍卫。嘉儿将横刀丢给朱一石道:“你那个木头棍子杀不了人,连自杀都不好使。用刀吧,能杀人也能自杀。”

    朱一石自嘲的笑了笑,握紧了横刀。

    林子里安静了一阵,估计是锦衣侍卫在商议对策。他们手里的连弩射程不如叶怀袖手里的硬弓,贸然冲出来就立刻会被射死。过了一会儿,后续的锦衣侍卫已经赶到,凑齐了数十人之后决定一同杀出。叶覆雨和叶翻云两个人此时也从包裹中将硬弓取了出来,一左一右站在叶怀袖身边。

    “稍后朝廷的人必将一涌而出,只要能挡得住这一阵咱们就撤,马匹不要,包裹也丢弃,全都上木筏过河。”

    叶怀袖低声吩咐道。

    众人点头。

    这时树林中忽然黑影一闪,叶怀袖低呼了一声:“来了”

    随即率先一箭射了出去

    ……

    ……

    刘黑闼站在朱一石身边,将一个包裹挂在朱一石的脖子上垂在胸前:“里面都是衣服,挡在前面,防箭。”

    朱一石感激的看了刘黑闼一眼,苦笑一声。

    恰在此时,叶怀袖低声道:“来了”

    一道人影迅疾如电般从树林中跃了出来,才一闪现,叶怀袖已经松开了弓弦,羽箭破空而出,流星一般射向跃出来那人影。而叶翻云和叶覆雨两个人则没有开弓,等着后面的敌人杀出来。

    跃出来的只有一个人,身形娇小。

    嘭的一声,就在叶怀袖射出的羽箭即将射在她身上的时候,一柄巨大的黑伞忽然如黑色莲花般猛然绽放开来。巨大的黑伞以乌铁为骨,金丝为线编织的伞面。羽箭打在那大黑伞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然后缓缓的落了下去,那急如电的羽箭竟然被黑伞拦住

    青鸢擎着大黑伞向前,走了第二步的时候叶怀袖的第二支羽箭也到了,箭簇在伞面上擦出一溜火星,却依然没能射穿黑伞。眼看着对面那人顶着那妖异巨大的黑伞已经过来,刘黑闼啊的一声怒吼向前冲了出去。

    他高高跃起,凌空一刀斩在那伞面上。

    嘭的一声闷响,以刘黑闼这一刀的狂暴之力居然也奈何不了那黑伞只是这一刀力度太大,青鸢虎口一痛不由自主的向后连着退了几步。眼见奏效,刘黑闼暴喝一声挥刀再次砍了下去

    就在此时

    大黑伞后面忽然杀出四名锦衣侍卫,两人自两翼包抄,两人抬起手臂对着刘黑闼就发射了连弩

    噗

    叶怀袖的羽箭率先到了,一箭将一名持连弩的锦衣侍卫射翻,只是刘黑闼挡住了另一名锦衣侍卫,叶怀袖看不到敌人所在而从两翼包抄而出的两名锦衣侍卫分别被叶翻云和叶覆雨射死,顷刻间杀出来的四个锦衣侍卫只剩下一个,可就是这一个,却已经对这刘黑闼扣动了机括。

    刘黑闼只来得及将横刀挡在胸前,只觉得胳膊和肩膀上一痛便向后栽倒。

    紧接着那大黑伞一开,躲在伞后面的锦衣侍卫一个一个冲了出来,趁着叶怀袖和叶覆雨叶翻云三个人羽箭才射空的机会,对准三个人抬起了连弩。

    就在这危机关头,已经倒地的刘黑闼忽然暴喝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后顺势一滚,手中横刀电一样劈了出去,横刀扫过如镰刀放倒了一片小麦一样,冲出来在最前面的四五名锦衣侍卫齐刷刷被斩断了小腿

    嘭的一声,收起来的大黑伞铁棍一样狠狠砸在刘黑闼身上,硬生生将其砸得向后倒飞了出去,叶翻云上前一步将刘黑闼拦腰抱住,再看时,肩膀,手臂上中了三支弩箭的刘黑闼竟被这一击砸的昏死了过去。

    那娇小的人影,手持黑伞微微喘息,带着一股妖异。

    第215章 一定会很丑

    李闲知道叶怀袖武艺极强,因为达溪长儒曾经说过,草庐叶大家,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兵法战阵都有所涉猎,这样一个人,不可能不修武艺。可如果李闲此时看到叶怀袖的射艺只怕也会大吃一惊,因为叶怀袖曾经说过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射箭。

    最不擅长的射艺,却惊艳如斯。

    青鸢以黑伞为棍击飞了刘黑闼足够妖异,她那般弱小娇柔的身子里不知道怎么蕴含着那么大的爆发力,刘黑闼近两米的身高铁塔一般的汉子竟然被一伞砸得昏死了过去。这伞上的力度之大可见一斑,这女子的恐怖也可见一斑。

    但青鸢一伞挥出之后不得不立刻闪身,因为叶怀袖的箭又到了。

    几年前在燕山上,那个赤身捰体的少年射艺惊人,她第一次见到箭法如此出众的男人,如今,她第一次见识到箭法如此出众的女人。即便青鸢躲闪的已经足够迅速,可那羽箭依然擦着她的脑后飞了过去,将她的发丝斩断了几根,也斩断了束发的丝带,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垂了下来,被箭簇斩落的发丝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青鸢回身,恰好看到自己掉落的残发飞舞。

    “啊”

    她忽然如一头发怒的雌狼一般叫了一声,似乎那几根发丝对于她来说无比重要一般。她怒视着叶怀袖,持大黑伞就要冲过去拼命。叶怀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下一支羽箭已经搭在弓弦上。

    “青鸢,退下。”

    恰在此时,青鸢身后有人将她叫住。

    青鸢一怔,随即止住脚步没有继续向前,而叶怀袖的羽箭也迅速的改变了方向,瞄准了青鸢身后。

    文刖穿着一身颇为宽大的锦衣,负着手缓步走来。

    他看了青鸢的长发一眼,随即淡淡说道:“从小就不许别人碰你的头发,到了现在这性子也改不了,可是因为几根发丝而跟人拼命不觉得有些不值”

    青鸢有些无辜的看了文刖一眼,没说话,只是收起黑伞缓步退到了他的身后。

    “叶大家”

    文刖将视线定格在叶怀袖的脸上,微微皱眉轻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

    叶怀袖依然擎弓而立,弓弦绷的很紧。

    “我思来想去,这大隋的天下若是还有一个女子射艺如此出众,那也只能是叶大家你了。江湖上传言,叶大家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今日一见果然令人赞叹。我也见过不少女子习武出众之人,可她们宁愿去碰刀剑也不愿意多练习射艺,除了爱美之外应当没有别的理由了,叶大家难得的射艺惊艳绝伦而没能伤了身形,不易”

    他如此品评,哪里像是一个敌人

    叶怀袖眉头挑了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变了变。

    “你是文一刀”

    她问。

    文刖点头道:“一刀是陛下赐的小字,想不到也能让叶大家有所耳闻。”

    他看了一眼站在叶怀袖身后的朱一石,随即轻叹道:“我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到是叶大家劫走了朱一石,恕我愚钝猜不到叶大家为何冒险出手。要知道朱一石乃是勾结反贼杨玄感的叛逆,其罪不可赦。叶大家,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叶怀袖淡淡道:“家父与朱家上一任家主朱亚辉乃是莫逆之交,朝廷拿人的时候恰好我在江都,故人有难,我帮上一次难道有什么问题”

    文刖点头道:“没问题,现在我已经明白为什么是你出手了。这样吧,你将朱一石交给我,我便放你们其他人离开,如何”

    他语气诚挚,不似作伪。

    朱一石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叶怀袖。

    叶怀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做事半途而废的习惯,抱歉。”

    文刖脸色一暗叹道:“那就真可惜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道:“这么多年了,我这伪善的性子也还是一直没改。既然你从江都城中将朱一石救了出来,必然有所图谋,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只是,我一直听说叶大家是天下第一等聪明的女子,所以才有刚才那一劝。若是身死,再有什么图谋也只是枉然。叶大家,我还想再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叶怀袖淡然一笑道:“我是小女子,不是俊杰。”

    她收起笑容缓缓舒了一口气,看着文刖一字一句道:“你哪里是什么伪善虚伪倒是足够让人刮目相看的。你之所以说这么多话,无非是想等我的手臂酸麻持不得弓箭你好出手,对吗你站在那里一直没有举动,不是你心存善念,而是你在等我的手不再稳定的时候才会骤然发难对吧那个时候,你只怕会将伪善抛到九霄云外,就算拧断我的脖子你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文刖脸色依然平淡却缓缓的点头道:“你猜的没错。”

    叶怀袖嫣然一笑,居然将弓箭缓缓的垂下。

    “可惜,我这边有三个人手里持弓,就算我放下弓箭又能怎么样他们两个人的射艺不在我之下,你依然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你错了。”

    文刖认真道:“我之所以自己走过来静等你放下弓箭,不是我没有抓住你们的办法,只是不想我手下儿郎损失太大。我手下有数百龙庭卫如今已经聚齐,我若是下令擒拿你等就算明知道先冲上去的便是送死,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既然说不通你,我只好动手。”

    他有些惋惜的说道:“江湖上你这样惊采绝艳的女子只有一个,死了,太可惜。”

    叶怀袖缓了缓手上的力度重新拉起弓弦道:“宫中你这样的阉人也不多,所以你才会自以为高人一等”

    ……

    ……

    听到叶怀袖带着浓烈讥讽的话语,文刖居然没有生气,最起码看起来没有动怒,他的脸色依然平淡。

    “叶大家,在不得不动手之前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他问。

    叶怀袖道:“你随便问,但我不一定会告诉你什么。”

    文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我不是三岁孩童所以不会相信叶大家救朱一石是因为你们两家乃是故交,这样的谎话其实说了也毫无意义,我只是想知道,劫走朱一石……是不是如今巨野泽那大当家的指派”

    他问,是不是那人指派

    叶怀袖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文刖也摇了摇头叹道:“就算是,你又怎么肯说”

    他轻叹之后忽然眼神一凛,猛的喊了两个字。

    “伞枪”

    就在他猛然发喊的一瞬间,叶怀袖已经松开了弓弦。那箭笔直的射向文刖的心口,而文刖脚下猛的一点身子向后飘了出去。与此同时,青鸢已经撑开了那柄巨大的黑伞跨步向前,羽箭被黑伞挡住软软的掉了下去。

    下一秒,文刖接过大黑伞,也不回头伸手向后一抄,凰鸾已经将那杆超长的铁枪递到了他手里。他一手擎伞,一手持枪,居然能骤然改变方向猛的向前冲了过来。那伞很沉重,那枪更沉重,可他一手持了一件竟然混若无物巨大的黑伞撑开猛冲向前那是多大的阻力可文刖的身形看起来依然快的不可思议。

    嗖嗖

    叶翻云和叶覆雨的羽箭同时射出,射向大黑伞下面露出来跑动着的一双脚。就在弓弦响声之后,那大黑伞忽然一开,铁枪如毒龙一般探了出来在半空中抖了一个枪花,两支羽箭不分先后的被铁枪磕开。

    紧接着,那铁枪猛然向前一刺直奔叶怀袖的胸口

    这铁枪太长了,长到足以将双方的距离变得不再重要。而弃了大黑伞的文刖速度更快,只一个恍惚间那铁枪就已经刺到了叶怀袖身前足有手臂粗细的铁枪太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谁也不会相信有人能舞的起来这样一杆长枪。

    而最骇人的是,文刖竟然单手擎枪丝毫没有吃力的表现枪花绽放之际,羽箭被磕飞向了一边,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泛着阴寒光芒的枪尖就已经距离叶怀袖近在咫尺

    当的一声

    叶翻云以硬弓架住了那长枪,咔嚓一声硬弓折断,文刖抖臂枪身自上而下砸落,断了硬弓也断了叶翻云的肩胛骨,然后铁枪继续向前,叶覆雨只比他哥哥慢了半个眨眼的功夫,也以手中的硬弓架住了那长枪,硬弓再裂,枪尖穿破了叶覆雨的肩膀没有丝毫停顿依然刺向叶怀袖

    叶翻云被砸踏了一边肩膀倒在地上,叶覆雨被一枪穿透了肩膀僵立当场,刘黑闼重伤昏迷,朱一石手里虽然有刀可完全不会使用,徐瞎子身上到处是伤如今已经站不起来,还有谁能为叶怀袖阻拦长枪

    嘉儿

    她猛的闪在叶怀袖身前,以手里的横刀顶在了那铁枪的枪尖上。枪尖撞在刀身上,嘉儿的双臂立刻一阵酸麻疼痛竟然握不住横刀铁枪顶着横刀又撞在嘉儿的胸口上,砰地一声,嘉儿立刻就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只是倔强的少女没有倒下,而是趁机弃刀双手握住了枪杆

    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枪伤了三个人,那铁枪终于停了下来,而叶怀袖此时恰到好处的出手了。她不躲,不闪,就为了等待这个机会。

    羽箭爆射而出

    不足两丈的距离,以她的射艺,就算文刖武艺修为再惊人,再不可思议,他没了铁伞,被嘉儿握住了铁枪,铁枪上还挂着一个叶覆雨,他如何能挡得住那势如破竹的一箭

    若是李闲在此的话,一定会更加警惕。因为他知道,文刖最擅长的不是铁枪,而是刀。

    刀在枪杆中。

    单手持枪的文刖忽然一扭手腕,咔的一声脆响之后,一柄狭长锋利的钢刀从枪杆中抽了出来,刀光一闪间已经将羽箭击飞。眨眼之后,一刀在手的文刖已经到了叶怀袖身前

    刀起,直落。

    叶怀袖连闭眼都没来得及,心里只是飞快的没来由的闪过一个念头。

    千万不要让他看见我死的样子,一定会很丑。

    第216章 可惜不曾带刀

    当一个人能真切感觉到死亡的时候,那么这个人或许能看到很多平时看不到的真实。人在临死之前会有各种各样的感慨,而如果死亡来的速度快到连感慨都来不及发出那无疑是悲哀的。死亡是可怕的,活着真好。这不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因为这种感觉之悲凉无奈或许只有曾面对过死亡而又侥幸活下来的人才会最真切明白。

    在文刖从铁枪的枪杆中抽出那柄狭长锋利钢刀击飞了她蓄势已久才射出去的那一箭的时候,叶怀袖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而她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心里没有恐惧,而是没来由的想到自己被人一刀砍死样子会不会很丑

    她是个爱美到了极致的女人,也是一个偏执的女人。十几年前有人对她说你穿紫色的衣服很美,于是她十几年来一直一身紫衣不曾改变,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男人,还是因为那一句很美。而不久前另一个男人自作主张稍显幼稚的送给她一身鹅黄铯的长裙之后,还不厌其烦的灌输给她一个听起来很无聊的道理。

    女人不能太单调,尤其是穿衣服,应该和生活一样,多姿多彩一些才好。

    于是,她被这句幼稚的话打动,虽然偶尔还会穿紫色衣衫,只是心里面的那种偏执却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她的衣服开始变得多彩,而她的生活好像也为之改变。从来只有灰暗一种颜br /g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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