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里辨别出嘲讽、厌恶、不悦之类的情感。可时过经年,如今她已经完全捕捉不到他字里行间的情绪,只无端地心慌,一如面对她生命里最畏惧的那个存在。
    “好像快半年没消息了,他很少这么久不露面的。”
    她仔细挑选字句,尽量做到随意:“你接手他那边生意的时候,有没有听别人提起过?”
    “没有。”
    又一个没有。
    柳女士不免心灰意冷,沉默地做好一桌菜。
    晚饭时候,桌上只坐了她们两个人,没人说话。
    偌大的客厅灯火通明,仅仅碗筷相碰的细小动静不住响起。
    一顿饭快结束,柳女士终于忍不住问:“你、你究竟把爸爸弄到哪里去了?”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不是普通人,你根本解决不掉他,不管你想把他怎么样,他都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惩罚我们的。”
    惩罚两个字,堪称柳女士一生为数不多的噩梦。哪怕只是眼睛看到,口头说到,都能立刻引发宛如实质的疼痛与绝望。
    例如此时此刻,她握着筷子的手本能地松开。
    筷子清脆落地,发自骨髓的战栗令她神情堂皇,两只含着泪水的眼楚楚动人。
    “就像上次,他好生气,一进门就对着我笑,然后——”
    不,她不敢回忆,拼命地拉回思绪,伸手拽住意欲离开的儿子,泪珠一颗颗往下掉:“不要和爸爸做对,不要再惹他生气了好不好?我们对付不了他的,而且、而且他到底还是你的爸爸。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看,那件事情他也帮你摆平了。还有那个女孩……”
    “为什么你们不能好好相处呢?”
    她尾音发颤:“为什么、他已经管不了你了,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弄成这样?”
    季子白这才低眼看她,隐约挑了挑眉:“你很享受那种生活?还是很需要男人?”
    “什、什么?”柳女士被这突如其来的话一惊。
    “如果你真的需要男人,我可以安排。”
    季子白拂开她的手,像拂开看不上眼的一粒灰尘。
    他缓缓站起来,站在她的面前,眉目之上笼着一点残碎的灯光、一些深深的影。
    柳女士的视线随着他拔起,逐渐变成仰望的视角。到了此时她才猛然惊觉,她的儿子已经不知不觉长得这般高,无论长相抑或气势,这般像他的父亲。
    “你们可以登记结婚,也可以办婚礼,但我不会去。
    结婚之后你们可以去国外生活,可以生孩子,只要孩子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说话的口气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反而像一种通知,一种漠然的允许。
    “如果一个男人没有办法满足,或者你更偏好手段粗暴的男人,尽管说,我都会安排。我可以给你们足够的钱,给你们的孩子足够的钱,全部打到那个男人的账户上。那之后你就可以永远过着你想要的生活,留着这些眼泪去向别人索取你想要的东西,没必要再浪费在我身上,更没必要时时刻刻因为一个死人来烦我。”
    “我这样说,你应该能明白了,妈妈?”
    季子白的咬字相当缓慢、标准。面前的女人因为他的话哭得更厉害了。
    有个瞬间,这具身体的生活经验,或是所谓社会道德短暂压过冷血的本性,让季子白觉得,他至少应该替这个女人——他这软弱无能的母亲——拭去脸上的眼泪。
    转念他又嫌脏。
    谁让他与他父亲的口味截然不同。
    他的父亲如此喜爱柔弱的、纯洁的菟丝花,而他更偏爱于倔强的、耐折的、含刺的玫瑰。
    他们彼此厌恶,彼此斗争又彼此轻蔑。所以他终究没有动作,不想挨到对方糟糕的附属品。
    柳女士本人则是沉浸在难以置信之中。
    从未想到自己在儿子眼中居然这么不堪,她震惊、伤心、惊慌失措,独独没有愤怒。
    “不要这样说我,阿季,求求你,不要这样说妈妈好不好?”
    晶莹的泪水滚滚而下,她再次抱住他的胳膊,哀哀求道:“妈妈知道,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用,没有骨气。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就看在妈妈的面子上,让爸爸回来呢?
    我不是必须要男人才能生活,其他人也没有办法取代你爸爸啊。可能你会觉得妈妈太贱,太不知好歹,可是、爸爸只是偶尔惩罚我而已,都这么多年了,我们连孩子都有了,难道妈妈真的不可以爱他吗?”
    “对不起,说多少对不起都没有办法否认,妈妈的确爱着爸爸,就像你爱那个女孩。就像你不管怎么都离不开她那样,妈妈也离不开爸爸。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抬起柔美的脸蛋,显露纤细脆弱的脖颈,用最最无辜的语气说着天真的话语。
    这便是柳女士无师自通的本领,赖以生存的手段。
    季子白嗤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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