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便偏了两分,他右臂一伸,拽住江涵飞一拉,于电光火石间将她拉到了身后。

    只是如此一来,厉翩然那一刀便落在了东方烈日胸前,东方烈日全力救了江涵飞,再也来不及自救,下意识反手一剑往厉翩然胸口刺去。

    厉翩然想不到东方烈日竟会以伤换伤,加上屋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一个不慎软剑狠狠刺进胸膛,他与东方烈日存了一般心思,此情此境万万不能给对方留下活路,掌中长刀全力砍向东方烈日胸膛。只听得两声闷哼,刀剑齐分,二人同时倒在血泊中。

    厉翩然那一刀原先收了一收,又是在中剑之后砍的,刀力两度受挫,砍到东方烈日身上时虽狠却不至于要了他那等高手的性命。

    东方烈日的剑是在仓促之间出的,为救江涵飞他已分了心神,那一剑出手的部位力度都有偏差,正刺中厉翩然胸膛正中,深入两寸有余,他收回剑是手又刻意斜了一下,将伤口又拉长了些,这一来厉翩然伤得也不比他轻。

    江涵飞回过神来时激战已经结束,两人都倒了下去。又一道闪电划过,她看到了两人,厉翩然胸前一小片血迹,东方烈日的剑太薄,他的血流得并不急。

    东方烈日白色中衣右胸已经鲜红一片,血还在不断往外冒。

    江涵飞尖叫一声,吓得面无人色,扑过去紧紧按住他胸口,哆哆嗦嗦说道:“血……好多血……怎么办怎么办你不要死啊”

    “别怕,我不会死的,你去杀了厉翩然,我们马上走。”东方烈日看她不管厉翩然,为了自己受伤泪流满面,心中一动,一丝喜悦悄悄爬上心头。

    厉翩然看到江涵飞直奔东方烈日而去霎时心如刀绞,听东方烈日要江涵飞杀他,双眼直直盯着她,黑暗中他根本看不清江涵飞,只能狠狠盯着她所在的方位,想象着她是如何惶急失色,如何温言抚慰,双眼中怒火与妒火简直要将黑暗点燃。

    江涵飞听他要自己杀人,打了个寒战,颤声道:“我、我不敢……”

    东方烈日料到江涵飞即便再恨也不忍对厉翩然落井下石,叹道:“好吧,咱们走吧。”

    屋外雷电交加狂风呼啸,屋里鲜血长流命悬一线,江涵飞心惊胆裂,茫然道:“去哪里你伤得这样重,外头还下着雨,我们还能走到哪里去”

    东方烈日听到她绝望的话语,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想要保护她的愿望,只想要将她平安送回家,勉强封住伤口周围岤道,沉吟道:“先离开这儿再做打算,你既下不了手杀他,等到他缓过来死的就是咱们了,无论如何不能在这儿等死。”

    江涵飞犹豫不决,手掌按在他伤口上,只觉得温热濡湿,知道还在流血,哭道:“可是你伤得这样重,还在流血,外头下着大雨,我又不认得路,我怕……”

    东方烈日柔声道:“别怕,你扶我起来,我带你出去,不会有事的。”看她还是不敢动弹,又道:“我的伤需要马上救治,否则会失血过多而死,我们现在就走,到镇子上找个大夫,晚了就来不及了。”

    江涵飞一听他的伤有救,大喜之下忘了害怕,奋力将他扶起来,摸索着出了庙门。

    她这一夜连番受惊,心神已经脆弱不堪,屋子里漆黑一片,厉翩然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她被东方烈日浑身浴血的样子吓懵了,一听到他的伤还有救,只想着不能让他死,竟然忘了厉翩然也是身受重伤,不假思索就扶着东方烈日走了。

    厉翩然听着脚步声渐渐出了庙门,消失在风雨中,顿时心如死灰,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

    厉翩然昏一阵迷一阵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怒意渐渐下沉,恨意如潮水般上涌,咬牙道:“江涵飞,你今日弃我于不顾,来日我必叫你百倍偿还你既敢负我,就要承担得起后果”

    027 挥泪释前嫌

    江涵飞扶着东方烈日走进风雨中,他已经封了伤口周围的岤道,止住了血流之势。

    走了一程,来到了先前弃马之处,东方烈日撮唇长啸,只听得一声嘶鸣,骏马快步跑来,东方烈日手抚马鬃,叹道:“好兄弟,苦了你了”那马又是一声长嘶,东方烈日翻身上马,伸手将江涵飞拉上马,催马小跑起来。

    江涵飞忧心他伤势,既怕跑快了加重伤情,又怕跑慢了耽误就医,急得泣不成声,连连道:“你不要死,千万不要死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能安心了”

    东方烈日心头一暖,柔声道:“你放心,我死不了的,这点小伤还要不了我的命。”

    江涵飞喃喃道:“想不到你竟会替我挡那一刀,真想不到,你从前要杀我,却为了救我被砍成重伤。他、他从前爱我,却、却会对我做那种事。”江涵飞凄然一笑,叹道:“这便是世事无常,祸福难料吧。”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江涵飞那凄苦哀绝的笑,东方烈日心口狠狠一疼,柔声道:“别想那么多了,快走吧,他、他究竟不是真心要杀你。”

    东方烈日明知道她说的不是那一刀,黑暗之中看不清是谁,误伤也是有的,江涵飞自然不会因为这个怪责厉翩然,只是他又怎忍在她面前提起那不堪之事

    东方烈日不知不觉中对她生出一股怜惜之情,其实这怜惜由来已久,只是为着东方明月强压下罢了,此时知道她便是小公主,又同她共历生死劫难,感情渐渐起了变化。

    东方烈日自幼被父亲苛刻对待,母亲死得又早,唯一长久接触的女子便是明月,虽活了二十八岁,对男女间的情爱却从没碰过。天云寨中自然也有不少年轻女子,但那些大多是抢来的,权充压寨夫人,哪里有过什么缠绵悱恻的刻骨深情

    东方烈日只觉得江涵飞泪流满面语声哀绝的样子使他有种揪心的感觉,胸口闷着疼,压抑得紧,却不知这便是情愫。

    江涵飞可不知道他心里的微妙变化,淡淡说道:“不说这些了,今后我只当从没认识过他也就是了,什么爱啊恨的,过了今夜一切就都过去了,明天太阳出来,我还是江家五少,什么都没有改变。”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东方烈日问道。

    “什么真实身份虚假身份,我一天姓江,出嫁之前便都姓江,活得过二十岁,能嫁得出去自然随了夫姓,若是死了,墓碑上自然是写江涵飞之墓。”江涵飞答道,微微一笑,凄凉无比。

    “你放心,你会好好活下去的,我绝不会让人伤了你。”东方烈日说得有些急,忍不住咳了几声,他的伤并不轻,又失血太多,加上淋了雨,按理说早该支撑不住了,只是他怕自己撑不住了江涵飞会害怕,强撑着跟她说话。

    江涵飞听他连连咳嗽,说话声音也渐渐低哑,本已渐渐放松的心神再次绷紧了,双手捂着他的伤口,急得身子直发抖,话都说不连贯了:“你、你怎么样……不要、不要死啊”

    东方烈日将她按在怀中,闷声道:“坐好了”打个唿哨,马跑得快了起来。

    江涵飞急道:“不行的会流血的”

    东方烈日不答,死死抓住缰绳稳住二人身子,心中只想着再坚持一会儿,千万不能倒在荒郊野外,一定要撑到客栈。

    江涵飞惶急无措,不禁自怨自艾起来。她若是平时不那么胡天胡地,多少学些武功医术,此刻也不至于这般手足无措。

    江涵飞第三次被东方烈日带着策马狂奔,第一次她差点死在马背上,第二次她吓得要命,这一次她虽害怕,更多的是担心东方烈日。

    她怨恨东东兄妹是为了他兄妹伤了她和江涵初,但东方明月救过江涵初,她对于明月更多的是讨厌,对烈日则是害怕的成分,并没什么刻骨深仇。

    她一想到烈日是为了救幽冥公主,自己却骗了他,害他受了重伤,心中很是不安,既愧疚又害怕,急得六神无主,任由着他放马而行,只将脸埋在他怀中痛哭。

    江涵飞自觉愧对东方烈日,心中暗自祈祷,只盼他千万不要有事,又下定决心再不为难东方明月,只要江涵初喜欢,她愿意接受明月成为江家人。

    夏夜暴雨倏来倏去,不多时雨收云散,一弯残月挂在天边,发出淡淡光晕。

    借着微弱的月光东方烈日勉强能看清四周景物,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失色,险些跌下马来。

    原来风雨交加天地一片漆黑,东方烈日辨不清方向,虽是朝着来路去的,然而畜生再通灵它还是畜生,马儿受了风雨雷电惊吓,加上看不清路途,竟然跑偏了,带着二人跑进了一大片树林。

    东方烈日暗中叫苦,又不敢让江涵飞看出来,只好带着她借着林中透进的微弱月光前行,现在他只想能找到个栖身之地,生一堆火将二人身上的湿衣裳烤干,那便是苍天垂怜了。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竟教他在树林深处找到了一处小木屋。原来这是一片果林,那小木屋是果农看林子时住的。木屋漆黑一片,果农还没开始守林子。

    江涵飞显然也看出不对劲了,心中虽急,却也暗暗好笑,这东方烈日那么厉害的人,想不到也会迷路

    东方烈日瞪她一眼,低声骂道:“好没良心”

    江涵飞不敢再笑,整整容色便要敲门,东方烈日已经推开门,晃亮火折子走了进去。

    028 木屋两相伴

    屋子不大,该有的东西倒也齐全,想来是果树已到了坐果时节,果农近日便要来了,提前将生活用品搬了进来,倒便宜了二人。

    江涵飞扶东方烈日在小桌前坐下,先前她满心恐惧,现在进了小屋点着油灯,有了光亮,恐惧之情一减,身上便觉得冷了起来。

    江涵飞斜眼看着东方烈日,他胸前的衣衫给砍出了一道深长的口子,皮肉外翻很是吓人,素白中衣上好大一片血迹,被雨水冲的淡了,留着浅红的印痕。

    江涵飞打了个哆嗦,关上门窗,想了想,到床上抱了一条薄被过来,羞红着脸小声说道:“把衣裳脱下来,你受了伤,再穿着湿衣裳会发烧的。”

    东方烈日往床铺处看了看,床上只剩了一领草席,江涵飞手中捧着的是唯一一床被子。

    他见江涵飞冻得嘴唇乌紫却将唯一的被子给了自己,心中很是感动,强笑道:“我没事,你将衣裳脱了吧,去床上睡一觉,我到门口守着。”

    江涵飞心中一暖,不由分说便去解他中衣系带,只是她毕竟是女儿家,就是再怎么胆大,解男人的衣裳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哆嗦着手抓着衣带三扯两扯,硬是将活扣扯成了死疙瘩。

    江涵飞一急,小脸红得像是三春桃花,娇艳无比,恨恨抽出小刀,手起刀落便将衣带割断了。

    东方烈日静静看着她,鹰隼般的眸子溢满温和的笑意时,他整个人便不再阴沉冷酷,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竟有几分江涵初的味道。

    江涵飞一抬头,便看到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羞得马上低下头去,啐道:“好笑么你继续笑,我走了”

    东方烈日看她恼了,也不管她,看到床头有个箱子,便步履蹒跚地走过去将箱子打开,里头果然有几件粗布衣衫。

    他挑了两件半新的衣裤递给江涵飞,自己拿了一套,道:“好在找到几件衣裳,胡乱凑合着穿吧。”说罢转过身自顾自换衣裳,换好了也不回头,盘膝坐在床边用功。

    江涵飞看他一直背着身子,心中暗暗感激,快速换过衣衫,将湿衣展开搭在凳子上晾着,又将薄被抱了过去,搁在东方烈日身边。

    她虽不会武功,平日里也没少见哥哥们练功,知道东方烈日这是运气疗伤,不敢打扰,便拿了油灯在屋子里乱翻一通。

    东方烈日身上虽然带有金创药,只是一场打斗加上狂风暴雨,那药早不知掉哪儿去了,伤口无法伤药,只能先运功抵抗内伤,等到天亮了再做打算。

    他真气运行十二周天过后,觉得心头的烦恶沉闷稍微轻了一点,便停止用功,睁开眼睛一看,江涵飞已不见了踪影,屋子那头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屋子共有三间,中间并没有墙壁,只在西面那间与堂屋之间用粗布帘子隔开。

    东方烈日掀开帘子,才发现那是一间厨房:南头砌着灶台,支着两口小锅,北头堆着一大堆碗口粗的木柴,还没劈,沿墙根搁着两口缸,一口缸中放着一袋米一袋面,另一口是水缸,紧挨着缸是一个小小的碗橱。

    东方烈日看到江涵飞将一段木头凑到油灯上烤,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生火啊”江涵飞瞪他一眼,这木头怎么也点不着,气得她直翻白眼,东方烈日又毫不客气大笑,更激得她羞恼不堪,大声喝道:“笑什么笑没见过人生火吗”

    东方烈日看她恼了,强忍住笑意道:“没什么,没什么。”一面细细打量她。

    她秀美的小脸绯红一片,两腮气鼓鼓的,小嘴撅得老高,看起来俏皮得紧,尤其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木头,更显得天真可爱。

    她的秀发湿漉漉的披在背后,一身宽大的粗布衣衫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遮掩得严严实实,更衬得她娇小柔弱,火光照亮她半张脸,在另半张脸上投下一片暗影,更添三分妩媚。

    东方烈日看得痴了,脚步不由自主向她迈去,到了她身边才回过神来,看到江涵飞一脸疑惑的表情猛然惊醒,俊脸微微发红,讪讪道:“火不是这样生的,柴要先劈成薄片,这么粗的木头很难点着。”

    江涵飞有些窘迫,羞涩道:“我不会劈柴。”

    东方烈日眼光四下搜索一番,墙根处靠着一把柴刀,便拿了几段木头过去,只是他受伤不轻,劈柴这种重活需要耗费大量体力,加上他的伤在胸前,并没有敷药,要是猛力劈柴的话很可能会震动伤口再次流血。

    东方烈日有些为难,江涵飞已经跟了过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他不想教江涵飞失望,咬咬牙抡起柴刀,运劲向木头劈去。

    江涵飞只觉得面前这英俊的青年说不出的英武挺拔,将他重伤之事忘得一干二净,油灯昏暗的光下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色有多苍白,只盼着他能解决困扰自己好久的难题。

    东方烈日一面劈柴一面暗自计较,他需要休息,明天估计没法带江涵飞走了,只盼休息一天能恢复些体力,尽早同明月回合才好,明月也受了伤,还不知道她怎样了呢。

    东方烈日劈了柴,又将火升起来,江涵飞舀了水倒进锅里,盖上盖子,对东方烈日笑笑,柔声道:“你先去睡会儿吧,我来就好。”

    “无妨。”东方烈日添了几根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暗暗道:坏了,八成是失血后着了凉,可别发烧才好。内伤可以运功疗治,外伤止住血慢慢也会自己愈合,只是万一发烧了,没药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去吧,别让我担心。”江涵飞说着,冲他眨眨眼睛,道:“江五少亲自烧水,这可是连最最疼我的四哥都没有的待遇”

    东方烈日心里又是一动,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望着她晕红的双颊,忍不住想要亲亲,谁知一阵晕眩感传来,眼前一黑险些晕倒,知道不能再强撑着了,便慢慢走回卧房。

    029 病里暗生情

    江涵飞捣鼓了好一阵子,烧了满满一锅水,搁着米面的小缸腾了出来洗净了,将热水起在缸里,又兑上凉水,试好了水温便去卧房叫东方烈日。

    原来她想到东方烈日受了凉却没有药,怕他受了风寒,便烧了热水想让他泡个热水澡。这缸不深,东方烈日要是蹲在缸中,水应该不会淹到伤口。

    东方烈日头脑昏沉身上发冷,果然是受了风寒,看到江涵飞过来,怕她担心,勉强朝她笑笑,便要她去睡觉。江涵飞一急,顾不得再说什么,扶着他就往厨房走。

    东方烈日很是诧异,正要问她,便见到缸中正冒着腾腾热气,不等他开口,江涵飞便急火火道:“你泡一会儿吧,或许能祛祛寒气。”

    东方烈日心头一颤,一股暖意油然而生,甜甜的酥酥的,鼻头发酸双眼泛红,从没人这么关心过他,江涵飞这一小小的举动猛然间打动了他那颗冷漠残酷的心,使得他竟有种想要落下英雄泪的冲动。

    东方烈日有些尴尬,怕她看出自己的异常,极不自然的别过头去。江涵飞看他站着不动,她本就是急性子,一时冲动又去解东方烈日的腰带。

    江涵飞第一次解东方烈日衣带时,她羞涩万分,他云淡风轻,只是此时他心中有了异样情绪,哪里好意思再教她脱衣裳,羞得俊脸泛红,支支吾吾道:“你、你去睡吧,我自己来就好。”

    江涵飞看见自己的手又攀上他的腰带,这才回过神来,又闹了个大红脸,讪讪道:“我、我再烧些水来,你、你好好洗。”一溜烟躲回了灶台后,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东方烈日见她娇羞可人,一颗心更是飘飘荡荡,如在云端雾里,喜滋滋的脱了衣裳下到缸中。他大喜之下顾不得去思考这缸热水究竟是能祛了寒气还是会加速他血液流通使得出血不止,只想着不能辜负她一番心意,一张嘴怎么也合不拢。

    江涵飞又烧了不少水,盛了一碗出来搁在灶台上凉着,又将衣衫拿过去烤。那果农的粗布衣衫料子极差,穿着很不舒服,况且大小很不合适,她穿太大了,东方烈日穿又太小了,二人看起来十分滑稽。

    东方烈日泡了一阵,发了汗,觉得身上轻松了些,便起来了,看江涵飞仍在灶前坐着烤衣裳,心中止不住生出一股浓浓的感动之情,他几次要杀江涵飞,现在他受了伤,江涵飞那么个娇生惯养的人儿,为了他甘愿做这些粗累活,一丝怨言都没有。

    东方烈日看着江涵飞静静坐在灶前的身影,火光照得她脸上起了细密的汗珠,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忽然下定了决心。

    不论她是不是幽冥公主,他都要好好保护她。若她不是幽冥公主,那么幽冥教的事从今后与他再无一丝关系,那个什么幽冥公主琼花娘娘的,他们父子付出了十七年的心血,也算对得起幽冥教了,若她是,只要她想报仇,他必定鼎力相助,若她不想报仇,他自然尽力保护她不受旁人马蚤扰。

    “在想什么呢”东方烈日走到江涵飞身边坐下,将水端给她喝。

    “我在想明天吃什么”江涵飞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唉好想念我的两个丫环,要是她们在就好了。”

    “明天……我去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猎物吧。”东方烈日看看被放在墙角的米面,无奈的认命,她明显不会厨艺,自己更不会煮饭,要想不饿肚子只有打个鸟雀什么了。

    “不要你伤得那样重,我宁愿饿两天,又不会死。”江涵飞惊叫道,“你好好休息,千万不可以乱动”

    东方烈日听她语声真挚,透着浓浓的关怀意味,心头甜甜的,他何曾领受过这等温柔滋味,只知道傻乎乎的盯着江涵飞惶急的俏脸,一时间讷讷无言,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厉翩然暗暗想道:怪不得厉翩然一心想要得到江涵飞呢,这么娇俏无双,时而古灵精怪,时而温柔似水的女子,便是和尚见了也要还俗,仙人也要动凡心的,什么人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江涵飞见他眼神呆滞,以为他没将自己的话听进耳中,拿胳膊肘捣捣他,不悦道:“喂,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东方烈日回过神来,暗暗骂自己没出息,讪讪道:“快去睡会儿吧,折腾了半夜,你也累坏了。”

    “是啊,还不是为了你”江涵飞美目流波,娇声道:“所以你以后不能为难我”她又想到了什么幽冥公主,怕日后东方烈日找她算账,便想讨他一个承诺。

    “我再不会为难你,若有人为难你,我一定帮你。”东方烈日哪里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只当她想起了以前的事,满口应承下来,见到江涵飞脸上明媚的笑意,越发觉得心儿飘飘肝儿摇摇,全身骨头都轻了一大半。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床上只有一张薄被,江涵飞望着床,神色间颇显尴尬。她也确实累极了,只想瘫在床上好好睡他个一天一夜,一想到东方烈日为了救她受了重伤,她又不好意思霸占着床让他睡地上。

    东方烈日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你睡吧。”

    江涵飞看看那窄小冷硬的床,再看看虚弱的东方烈日,暗暗骂自己没良心,道:“你睡吧,我不困。”

    “上下眼皮都打架了,还强撑着呢你睡吧,我不妨事。”东方烈日道:“我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就好。”说罢不待江涵飞反驳便将她推到床边,自己又退回桌前坐下。

    江涵飞定定的看了他半晌,这才慢吞吞爬上去睡下,不多时便听得东方烈日呼吸沉重起来,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她受到连番惊吓,心神俱已十分疲惫,只是夜静更深,这一连串变故争相涌上心头,她哪里还睡得着索性下床,将薄被盖在东方烈日身上,呆坐在床边出神。

    东方烈日醒来时天已大亮,身子微微一抬,薄被顺势滑落到地上,再看江涵飞,不知何时睡着了,小猫一般蜷成一团,柔弱中带着几分天真。

    东方烈日怜惜之心大起,轻轻将薄被给她盖上,坐在一边静静用功。

    030 别有暗恨生

    却说厉翩然伤在东方烈日剑下,又受了江涵飞的刺激,又气又恨,怒极攻心,一口气上不來,晕死了过去。

    厉翩然醒來时天色已发白,下了一场雨之后,天气不再那么炎热,空气湿润润的,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这样好的早晨,本该煮上一壶香茶,找个宁静的小院,赏赏花,逗逗鸟,好生惬意一番。

    可厉翩然一点儿也不惬意,想想也是,被自己深爱的女主抛弃了,又受了重伤,半死不活的,换做你,你能高兴得起來么

    厉翩然心里胀满了恨意,仇恨如潮水一般拍打着他的心房,又如烈焰一般,燃烧着他的理智。他由身到心,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叫嚣着要报仇他一心想着要报复江涵飞,决不能任由自己在这儿自生自灭,于是挣扎着坐起來运功疗伤。

    他盘膝坐起,将丹田之气凝聚,缓缓引导真气游走全身筋络,待真气运行十二周天后收了势,捡起地上破碎的布条包扎了伤口。

    他看到那油纸包还在,江涵飞只吃了半只烧鸡,馒头苹果还在,只是馒头已被人踩踏的不成样子,倒是苹果还完好无损,只是沾了些灰。

    他将苹果擦了擦吃了起來,正吃着,突地一道黑影压在了头顶。

    厉翩然抬头一看,原來是一个黑衣蒙面人,身材矮小瘦弱,两只眼睛很有神,正盯着自己看,厉翩然注意到黑衣人瞳孔忽的收缩了一下,显然吃了一惊,又带着些说不出來的意思。

    黑衣人看到厉翩然胸口的伤,瞳孔缩的更紧了,像是在皱眉,在他面前來回踱了几步,忽的抓住厉翩然手腕探了探,随即出手如风,连连点了他好几个大岤,伸掌抵在他后心,将一股极为柔和的真气缓缓注入他体内,又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些粉末洒在厉翩然伤口上,一言不发地走了。

    厉翩然很是诧异,那人是谁为何要救他救了他却又一言不发便走了,眼神惊讶中带着不解,又有一点儿无奈,还有一些看不出來的含义,很深沉很复杂。

    那人能站在他面前不被他察觉,武功明显很高,厉翩然想了又想,实在想不起來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么一个身材矮小的高手。

    厉翩然下意识啃着苹果,紧皱双眉苦苦思索那黑衣人的身份,眼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地上。地上有灰,黑衣人走过,地面上留下一串又轻又小的脚印。

    脚印好小,至多不过五寸,正常男子的脚不可能那么小。原來那黑衣人是女子

    厉翩然更加疑惑了,什么女子有这样高强的武功呢

    江湖中武功高强的女子是有几个,但是会跑到这儿來救他的可就几乎沒有了,尤其那女子看他的眼神不像是看陌生人,他可以断定这女子认识他,只是他却想不起來他认识的女子中有谁有那么高的武功,又会在这个时候來这个地方。

    厉翩然敷了药,又在庙中休息了好一阵子,这才强打起精神上路。他本是要将江涵飞送回岳阳,现在江涵飞跟着东方烈日走了,他的计划也不得不改变。

    江涵飞弃他而去,他怀恨在心,发誓要报复她,他身上的伤口每疼痛一下,他的恨意便增强一份,他的血每多流一滴,他的怒火便上涌三分。

    厉翩然名字虽叫做“翩然”,为人却沒有一丝翩然如仙的风范,他为了复教,不惜只身犯险潜入岳阳接近江家。

    那日江涵飞垂死之际,他本來打算袖手旁观,要不是认出是她,他绝不会插手,为了得到江涵飞,他更是不择手段,由此看來,厉翩然实在是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人。

    这样的人要是恨上了什么人,那人除了接受报复还能做什么

    厉翩然会怎样报复江涵飞

    江涵飞能承受得起厉翩然的报复吗

    谁也不知道,就连厉翩然也不知道,他心中强烈呼喊着要报复,只是具体怎样报复,报复的强度如何,他自己也沒底。

    对于江涵飞,他是又爱又恨,他当然不会将江涵飞一刀杀了,他虽然要报复江涵飞的负心,却也不会不顾幽冥教的覆教之仇,江涵飞是他最敬爱的琼花娘娘唯一的爱女,他自然不会直接伤害江涵飞。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不会杀江涵飞,那要怎样报复才能消了他心头的恨意呢

    他走一程歇一程,满脑子都是江涵飞绝情的话语与充满恨意的神情,交织着她对东方烈日焦急不安的关怀。他越想越恨,越想越悲苦伤怀,仿佛全天下都负了他,就连当空烈日都亏欠他似的。

    烈日晒得他口干舌燥全身无力,更惹得他怒气上涌,许是重伤之下心智糊涂了,竟对着此烈日骂起了彼烈日,但听得一声声嘶哑阴狠的“贼东方”“贼烈日”,厉翩然目眦欲裂,额头上青筋暴起,拄着长刀的手臂不住颤抖,心情激荡到了极点。

    蓦地,厉翩然怒极攻心,“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淤血,直挺挺倒在了大太阳底下。

    黑衣人不知从哪儿闪了出來,看着倒在地上的厉翩然,冷哼一声,似乎有些厌恶,皱着眉头将一颗丹药塞进了厉翩然嘴里,自腰畔取下水壶,给他灌了几口水,颇不甘愿地踹了他两脚,这才气哼哼地走了。

    黑衣人是谁

    厉翩然不知道,东方烈日也不知道,江涵飞就更不知道了。

    朝阳初升时分,小木屋的门槛上多了一个小瓷瓶。

    东方烈日不敢耽搁,厉翩然就在附近,他虽受了伤,手底下却有不少人,长河镖局派出來找江涵飞的人不少,万一他们联络上了,自己重伤在身,万万不是敌手。再说那个少年阿星说不定也沒走远,东方烈日耽搁不起,便想着早些带江涵飞走。

    他一见到那小瓷瓶,便想到了黑衣人。黑衣人是幽冥教中人无疑,只是一直不肯露面,东方烈日想不出他是谁,索性不去想他,只要能护住江涵飞便好。

    031 兄妹终相会

    东方烈日很快就找到了江南镖局的人,由镖局的人发出联络讯号,很快便与江家人汇合。江涵初他们闻讯赶來时,江涵飞正端着碗一勺子一勺子喂明月喝粥。

    天知道阿星使的什么手法,东方明月的脖子从外观看一丝异常也沒有,只是不能吃任何事物,这几天全靠喝汤度日。

    江涵飞看着明月痛苦的样子,一颗心颤啊颤的随时都可能蹦出腔子,要是那个阿星照自己脖子上轻轻一捏……

    江涵飞打了个哆嗦,缩缩脖子将最后一口粥喂给明月,收了碗便要去给东方烈日端药。

    她刚一下楼,便看见几个白衣少年走进店來,当先一人显得十分急躁,连声道:“掌柜的,那受伤的住客在哪间房”

    來人正是江涵雁,他身后紧跟着青衣红袖,再往后是江涵初与江涵影,最后是江涵飞的贴身丫环冰魂玉魄。

    “五少”玉魄最先看见江涵飞,她一叫起來,江涵初便迎了上去,握着她两手嘘寒问暖。

    江涵飞一见江涵初,眼圈立时红了,看他这么温声细语的询问自己,又恼他沒早些找到自己,害得自己平白遭受了这许多磨难,赌气不理他,转向后堂端了药,气冲冲的上楼,连一句话也沒跟他说。

    见到江涵飞沒事,众人紧揪着的心也就放下了,紧跟着她上了楼,他们知道江涵飞端着的药是给东方烈日的,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巴巴望着江涵飞等她给个解释。

    江涵飞将药碗递给东方烈日,招呼众人进了她住的客房,将自她被东方烈日劫走之后的事情一一说了,却将什么小公主之事与厉翩然施 暴略过不提。

    江涵雁嘴巴虽毒,对江涵飞着实不错,他见到江涵飞第一眼便发现她穿着一声褐色粗布衣衫,他兄弟五人素來爱穿白衣,五人衣裤鞋袜样式一模一样,江涵飞这一身衣裳太过宽大,衣袖裤腿都卷了两卷,肩膀松垮垮的吊在臂膀上,看起來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见江涵飞闷闷不乐,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眼珠子转了转,打趣道:“咱们小霸王今儿个是怎么了这副打扮是要去种田还是去喂猪啊”

    江涵雁这话一说出來,青衣红袖便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來,就连江涵影脸上都有了笑意。

    冰魂玉魄脸色忍不住变了变,二人对视一眼,玉魄道:“三少说笑了,五少这些天受了不少惊吓,还是让五少好好休息吧。”

    “乖乖,到底是小霸王的人,连本少爷的面子都不给,我说玉魄呀,别跟你主子学得阴阳怪气的,当心以后找不到婆家”江涵雁挤眉弄眼,扮了个大大的鬼脸。

    江涵雁本是一片好意,谁知他那一句玩笑话正巧踩着了江涵飞的痛脚,她初次爱恋的情人对她做那种事,她一回想起來就恨不得死了才好。

    江涵雁这话一说出口,江涵飞就忍不住眼眶发酸,这么多人在这儿她又不敢哭,怕他们追问起來沒玩沒了,她不能把这么丢人的事情宣扬的天下皆知。

    谁知江涵雁竟又撩拨起玉魄來了,激得她心头火起,乘江涵雁背对着她与玉魄说话的当儿,抬起脚狠狠照着他臀部踹过去。

    江涵雁沒有防备,给她猛力一脚踹得扑在了红袖身上,惹得红袖娇啼一声,羞红了双颊夺门而出,江涵雁愤愤瞪她一眼,赶忙追了出去,青衣见状,想将空间留给他们兄妹,便一声不响跟了出去。

    冰魂玉魄对视一眼,垂首退下,站在屋外守着,她们跟了江涵飞十年,对江涵飞的心思不说了如指掌,摸个七七八八的还是轻而易举的。

    房里只剩下了江涵影江涵初与江涵飞三人。

    江涵影目光灼灼地盯着江涵飞,将她眼底深藏的悲哀看了个透彻,沉声道:“飞儿,你有事瞒着我们。”

    “怎么会”江涵飞不敢抬头看他,强笑道:“我哪來的胆子敢瞒二哥呢”

    江涵影知道她同江涵初最是要好,平日里她有什么心事度愿意告诉他,便朝江涵初使了个眼色,也出去了。

    “飞儿,到底出了什么事,能告诉四哥吗”江涵初拉她到床边坐下,一手揽过她的肩膀,半抱着柔声哄慰。

    江涵飞泪眼汪汪的望着他,越想越委屈,撇着嘴道:“都怪你,保个镖也能保出那么多名堂來害我几次差点死掉,还、还、还差点被人强 暴”

    “什么”江涵初猛然站起,怒道:“东方烈日竟敢我杀了他”说罢就要拔剑,江涵飞急忙拦住,道:“不是他,是、是厉家的那个。”

    “是他”江涵初一愣,早猜到他与飞儿之间有些不寻常,沒想到他竟对她动了歪心思

    “他说我是什么幽冥教的小公主,还说什么我娘把我许给他了,他要娶我,我不愿,他就……”江涵飞越说声音越小,她虽恨厉翩然对她无礼,然而那毕竟是她的初恋,提到他免不了心痛如绞。

    江涵初忽听得她说幽冥教,霎时间犹如五雷轰顶,头脑中一片空白,瘫坐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知道江涵飞的真实身份,更知道江涵飞的生分是个天大的秘密,想不到这个秘密那么快就被揭开了,甚至已引出了幽冥教旧部

    江涵初隐隐觉得要出事,自从江涵飞二度被劫他就一直心惊肉跳,现在江涵飞的身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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