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离开啊。
    可他说不出话来,心口被箭穿透的冰冷和剧痛在这一刻骤然蔓延开,血涌上了他的喉口,一口腥甜牢牢堵在了咽喉上,将他所有的言语都挡了下来。他开始恍惚间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高大的身形在这一刻再也支持不住,陡然向城垛倒了过去,如玉山倾颓,广厦坍塌。
    “王爷!”
    他耳边是亲卫混乱喧嚣的悲声,场景急遽地在开始昏沉的视线间变幻,他最后看见有关她的影像,是城门大开,北周的军队如破堤泄洪的暴流涌入,她就站在曈曈战火正中,直直当面无数大周兵士的位置上,却动也不动地仰首看着他,怔怔凝望着他。
    他最后看见迷蒙的泪意涌上了那双妩媚的凤眸,她从他的眼中读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他想要她离开,想要她好好的。
    可下一瞬,她却白衣一振,单薄窈窕的身形直接腾空飞掠而出,皓腕一抖,两丈多的金色软鞭横扫而出,爆裂的金芒带着罡风将迎面遭遇的,人的潮海清空一片,狠狠甩飞出几丈外。
    她竟然以不避不闪地姿态,直直撞迎上潮水般汇入城内的北周军,猛地向着城楼的方向直闯了过来。
    她想正面突破从城门涌贯而入的北周军队,越过他们,上到城楼上来。
    他在这一瞬,读懂了她眼中的坚定和决绝,她要和他一起,不离不弃,生死与共,她要到他身边来。
    不惜一切代价。
    ?
    他看不到她了。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耳畔也开始轰鸣,眼前的事物都开始扭曲得光怪陆离,斑点和光弧像星陨无数的夜坠落,他应该是被亲卫扶躺着,因为他仰视夜穹的视线在一点点黑下去。
    他想,不行啊。
    他得留着最后力气和时间给她啊。她就在过来的路上,不论如何,他都必须等她,见她最后一面啊。
    他还想告诉她,他爱她,还想最后好好看看她啊。
    他的依依。
    她闯入大周军队的姿态,带着飞蛾扑火的决烈和义无反顾,不能她最终闯到这里的时候,留给她的,就只剩下他冰冷的尸体了啊。
    她那么倔,他怕她随自己寻死,可他更怕她落在北周人手里,落在宇文宪手里,生不如死。
    他想吩咐亲卫,保护好他们的王妃,去截住她带她走,带她离开,不要过来。
    但他说不出话来,最后的黑暗在一点点蔽临,他的意识都开始发散开了,越来越远,漫天纷飞爆破开团团簇簇火焰的飞矢,像无数拽尾的流星,明明灭灭的影支离破碎地在他眼前混乱成一片模糊的彩。
    他想,他还能再见到她最后的一眼吗?
    能够终究遂上次所愿,能够在最后的沉眠到来之前,再看见她吗?
    可是,好不甘,好难受啊。
    为什么这次,心里会这么不甘,这么难受呢。
    为什么,他的心,这次会没有一点平静,没有一点满足呢。
    他的依依。
    他真的还有好多好多话没和她说,还有还多好多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和她一起做啊。
    他真的还想再看看她,多看看她,一直一直在身边看着她的啊。
    他还想保护她,陪她,一直到他们老,一直到地老天荒的啊。
    一直陪到百年之后,携手含笑,同归一室。
    他一直都事务繁忙,都没有多少时间陪她。
    军营里滴酒不沾,他都没有陪她喝过几次她酿的屠苏酒呢。他也好像都还没有采过春日枝头,那朵开得最好的花,为她簪入乌发间啊。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娶她啊。
    他就这样走了,她要怎么办啊。
    白依依已经冲到了上城楼的台阶上。
    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毒粉,还剩下多少,她只是在疯狂地向前,金鞭横扫毒粉四溢,已臻化境的身法催动到极致,身形如电地一路往前。
    她像是白衣的死神,胜雪的衣袂所过之处,软鞭带翻一片敌人俱是扼喉跪地,然后缓缓倒下,挥手间似是轻而易举地收割生命无数,于是硬生生地踩出一路重重骸骨铺就的道路,越阶直上。
    无人能直撄她的锋芒,甚至无人靠近她三步之内,她依旧在往前,践踏过尸山血海往上,将一切横在她面前的人或者事物都粉碎踏破,然后不知疲惫地,不顾一切地往前。
    前面,有他在等她。
    她不能让他等太久,她必须快一点,再泼qun7/8/6/0`9/9/8`9/5  ,快一点。
    他要是走了,远了,她会找不到他的。
    她不要让他一个人。
    说好了一起的,他不能一个人先走。
    她的视线都在泪意和恍惚中有些模糊,不知横冲直撞了多久,终于眼前一清,视线豁然一阔,她到了城楼上,看见了那个一席白衣的身影。
    只一眼,她就一瞬间肌骨生寒,凉意凿心地明白,她真的救不了他了。
    他的伤太重太重,即使是她,也无能无力。
    ?
    兰陵篇 平阳之殇 (26)忘川
    他终于等到了她,因为他感到自己落在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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