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仇恨,并不因为获得新生就淡去。只是之前贺卿一直没有碰见过他,自己也有意识地不去碰过往的回忆,将这些事情深深压在了心底,所以面上才能勉强保持平静。

    但这个人却偏要自己跑到她面前来,昭示自己的存在。

    之前贺卿只知道宫中目前有名姓的内侍官中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却未曾深想过缘由,更没想过何不平是如何上位的。

    如今想来,那时中山王已经登上大位,却因为大礼议之事,几乎惹恼了满朝臣子。就连一力支持他登位的薛知道也几番上书,驳斥他的想法。身处宫中,孤立无援,即便是君王,只怕也会心下不安,想要寻得熟悉前朝后宫诸事的内侍辅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便如此刻,朝事纷芜,太皇太后接触得越多,便必然会越发觉得吃力,想找个人在身边做帮手,并不奇怪。

    传话之人的意思,倒像是她之前的建言引起了太皇太后的念头。但就算没有她的建议,相信太皇太后迟早会意识到这一点,何不平也早晚能借着这个机会往上爬。

    该怎么办

    贺卿抬眼看向坐在矮凳上的小内侍,心下念头急转,一瞬间生出了无数的打算,最后又一一被压了下去。

    事有轻重缓急,虽然贺卿恨不得立刻就解决了何不平这老货,不叫他有机会出头,但她更清楚,自己在太皇太后面前说话的分量太轻,想要奏效实在太难。为他费这个功夫,并不值得。

    当下,还是前朝的事更紧要些。

    报仇什么时候都可以,但再过两年,楚朝就要面临亡国的风险,这件事比任何事都更要命,容不得半点闪失。

    为此就算自己受一点委屈,也不得不暂时忍耐,以大局为重。

    不过,不能立刻解决他,却并不影响贺卿给他制造一点麻烦。有人巴巴的将这个消息传给她,必然是对何不平有所戒备。有他们搅局,何不平想站稳脚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倒是劳烦你师父特意派你前来,但我已是方外之人,在这些事情上,只怕不能出力了。”贺卿缓和了神色,慢慢道。

    张才眨了眨眼,面上一派天真,“师父也只是替真师不忿。分明您的提议已然极好了,那何不平借了这个机会,倒将功劳捞在了手中。其实他所说,与真师之言并无多少分别。”

    “既然太皇太后信任,那也是他该得的。”贺卿道,

    见她不为所动,张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又客套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

    贺卿目送他离开,等人走到了门口,才像是忽然想起来一般问,“我恍惚记得方才你说,那何不平写了一本书”

    “是。叫做拂尘录。”张才停住脚步,半侧着身子回答道。

    “这名字倒是有些意思。既然叫拂尘录,岂不是从前都明珠蒙尘了这是以他自比么”贺卿淡淡道,“若当真如此,足见此人自傲,以文喻人,莫不是真将自己当成是文人雅士了”

    张才微微一愣,摇头道,“这奴婢就不知了。”

    他心里琢磨不透这番话,回到养寿宫,便去寻自家师父解惑。他记性也好,而且还有一桩旁人想不到的本事,那就是能够模仿。当年黄修收下这个徒弟,便是见他只看了一次,便将一折戏文记得一字不差,且还能模仿着伶人唱出来,着实难得。

    当下他比照着贺卿的口吻,将这番话复述了出来,又问,“师父,真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徒弟竟有些听不明白了。”

    黄修低头想了一回,才笑道,“你再历练几年,就懂了。”

    “究竟是什么意思”见自家师父卖关子,张才连忙催促。

    黄修这才笑着道,“你可知古往今来,有多少文士,是因诗文而被杀”

    做文章的根底,讲究个“不平则鸣”。文人们总喜欢在文字之中寄情,抒发志向。但这种事情,一不小心就容易犯了忌讳。若是君主开明,无人在意也就罢了。若是有心人仔细解读,上位者也不肯轻易罢休,那就难了。

    无论怎么看,太皇太后都不是个大度的性子。

    而何不平这本书,偏偏又写的是皇室宫廷生活,涉及到帝王后妃,只要有心,总能找到犯忌讳的地方。

    张才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

    慧如真师看起来飘然出尘,没想到一出主意,就出了个这么狠的

    黄修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莫多想。你不是说,真师听到何不平的名字时,甚至打翻了茶盏么或许其中还有别的隐情。不过这与咱们没什么相干,不必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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