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的事她敢不干所幸的是总管没让她学着做平儿那样的事,否则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啊

    荣庆一进瑞王府,便受到隆重的礼遇,两名王府太监一直将他从大门送到花厅,瑞王亲自站在花厅外的台阶上,多远就抱着拳迎上前,热情地抓住荣庆的手,连声说着“荣壮士到,本爵有失远迎”的客套话。一进花厅,两名年轻侍女迎上前替他宽衣解带,将他的外套和圆锅帽挂在衣勾架上,然后拉开酒桌边的椅子请他就座。他看一眼瑞王,站在那儿不敢入座。

    “坐,坐呀”瑞王指着酒桌边的椅子,催荣庆入座。

    “谢王爷”荣庆等到瑞王坐下,方才在椅子上缓缓落下身体。

    瑞王在王府花厅里摆了一桌酒,特意请荣庆来家里作客,面子上是为了答谢他当时救自己傻儿子,骨子里却有着另一层意思,他不能眼睁睁让这样一位侠胆忠心的壮士给光绪皇上挖走。

    面对满满一桌酒菜,瑞王陪着他这个唯一的客人坐在酒桌边,好儿名侍女和太监在一旁侍候,对荣庆来说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他受宠若惊。不安地打量着这间豪华的花厅,觉得这儿比皇上用膳的地方也差不到哪儿去。两个人用餐,四,五个人在一旁侍候,这等气派也只有在王府中才可能出现。他与王爷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思忖,瑞王为什么要如此隆重款待他。如果说他救过王爷儿子,王爷将他从承德调人京城皇宫,从普通军士一下子提为蓝翎侍卫,已经算对他恩宠有加了。

    瑞王连连举杯,让他喝酒。开始他不敢放开胆子喝。喝着喝着,人一高兴再也顾不得许多,不但酒下口快了,胆子也大起来。瑞王见荣庆喝出了情绪,挥手让侍女和太监退出花厅。荣庆见四周没人,只剩下他和王爷,喝得更来劲儿,话自然也多起的事实在太险恶,其实这事儿也不能怪平儿,李总管是内廷总管,她只是个小小宫女,总管交办的事她敢不干所幸的是总管没让她学着做平儿那样的事,否则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啊

    荣庆一进瑞王府,便受到隆重的礼遇。两名王府太监一直将他从大门送到花厅,瑞王亲自站在花厅外的台阶上,多远就抱着拳迎上前,热情地抓住荣庆的手,连声说着“荣壮士到,本爵有失远迎”的客套话。一进花厅,两名年轻侍女迎上前替他宽衣解带,将他的外套和圆锅帽挂在衣勾架上,然后拉开酒桌边的椅子请他就座。他看一眼瑞王,站在那儿不敢入座。

    “坐,坐呀”瑞王指着酒桌边的椅子,催荣庆入座。

    “谢王爷”荣庆等到瑞王坐下,方才在椅子上缓缓落下身体。

    瑞王在王府花厅里摆了一桌酒,特意请荣庆来家里作客,面子上是为了答谢他当时救自己傻儿子,骨子里却有着另一层意思,他不能眼睁睁让这样一位侠胆忠心的壮士给光绪皇上挖走。

    面对满满一桌酒菜,瑞王陪着他这个唯一的客人坐在酒桌边,好几名侍女和太监在一旁侍候,对荣庆来说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他受宠若惊。不安地打量着这间豪华的花厅,觉得这儿比皇上用膳的地方也差不到哪儿去。两个人用餐,四,五个人在一旁侍候,这等气派也只有在王府中才可能出现,他与王爷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思忖,瑞干为什么要如此隆重款待他,如果说他救过王爷儿子,王爷将他从承德调入京城皇宫,从普通军士一下子提为蓝翎侍卫,已经算对他恩宠有加了。

    瑞王连连举杯,让他喝酒。开始他不敢放开胆子喝。喝着喝着,人一高兴再也顾不得许多,不但酒下口快了,胆子也大起来。瑞王见荣庆喝出了情绪,挥手让侍女和太监退出花厅。荣庆见四周没人,只剩下他和王爷,喝得更来劲儿,话自然也多起来。瑞王也是个好酒的,不过今儿心里有事,一个劲儿地劝对方喝,自己却留了一手。他看一眼荣庆,提起前天皇上审问他在承德犒赏三军的事:“那天在养心殿,你可又把我救了。”

    “王爷不瞒你说,那天我一直闷在葫芦罐里。”一提起那天皇上带他去养心殿当场对质的事,荣庆立即挺直身子,顿时明白对方请他喝酒的意思。

    “挺透亮的人,没闹明白”瑞王摸摸下巴上的胡子,咧着嘴笑开了。

    “不明白。王爷明明是替皇太后去行赏的,怎么您跟皇上不明说呢”

    “你呀你我看你在承德算是呆傻了”瑞王纵声大笑。老佛爷经常笑他一根筋拧到底,不会拐弯,他也认为自己这方面不行,没想碰到一个更不如他的,所以乐得不行,荣庆本来就闹不清这里头的过节,被对方一笑,更不知云里雾里究竟有什么名堂,瞪着一双大眼,好像这个谜团全在瑞王脸上。

    “真的不明白”瑞王收住笑,心里更喜欢这个头脑比自己还简单的年轻军士。

    “真的。”荣庆认真的点点头。

    “这里头的弯弯绕怎么跟你说呐”瑞王思忖了半天,“这样吧,我跟你打个比方,皇上赏了你一把枪,对不”

    “是啊。”

    “好,你练就了一手好枪法,百发百中。”

    “卑职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才练了几天,子弹都舍不得用,哪敢说百发百中……”荣庆老老实实说了他这几天练习射击的情况。

    “跟你说了,只是个比方。”瑞王打断他的话头,“假如你枪法练得百发百中,假如朝廷有事儿,要用上你的好枪法。”

    “为了皇上皇太后,荣庆万死不辞”荣庆两眼一翻,扯开嗓门理直气壮地叫着,同时双手抱拳作恭敬状。

    “你听我说完了。假如皇上让你开枪打一个人,皇太后让你打另一个人,你怎么办”

    “那还不好办我一枪一个。”荣庆答得飞快。

    “那……那要是俩人拧着呢”瑞王一时被对方呛住,既要说出要害,又不好点得太明白,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句话。

    “我不管。我就听皇上皇太后的”荣庆说得理直气壮。

    瑞王急得直翻眼,心想这下真的碰上一个猪脑子,怎么说他也不明白啊。他气得喝了手上的酒,稳住神,耐着性子向荣庆解释:“你认真想想,要是皇上皇太后一个让打,一个不让打,你怎么办”瑞王这一问难倒了荣庆。荣庆双手抱着头,两眼瞪着桌面上的空酒杯,绷直了脖子想了半天,最后才冒出一句令瑞王哭笑不得的回答:“我等皇上皇太后商量好了再打。”瑞王听后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一团无奈的苦笑。

    “王爷我说得不对”荣庆似乎觉得对方不满意他的回答,一脸严肃地问。

    “对是对,就是太对了。”

    “这……这话儿怎么说”

    “喝酒喝酒喝了酒,再慢慢跟你说。”瑞王替荣庆和自己斟上酒,举起酒杯,仰起脖子干了杯中的酒。荣庆双手捧着酒杯,认真地想着瑞王刚才的话,不明白对方所说的“太对了”是什么意思,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将杯中的酒一口喝下。他觉得舌头麻麻的,酒不像先前那么好喝。

    荣庆喝了酒,还在想瑞王的话,小格格突然风风火火地跑进。她一进花厅便跑到酒桌边叫了声:“阿玛”,这是满语父亲的意思,然后埋怨起瑞王,说荣壮士来了,为什么不叫她。

    在承德护军大营,小格格银柳穿了一身卫士服装,这会儿却是一身女儿装,严然成了另一个人。荣庆瞅着她,半天不敢认她。小格格来之前精心打扮了一番。原来她刚从外面回来,听家丁说父亲在花厅请荣庆,顿时进房补了装,然后匆匆闯进来。她长得本来就浓眉大眼,鼻梁又高又直,经过一番修饰,加上发间戴着珠花,身穿浅粉色杭绸旗袍,显得越发漂亮。

    “怎么,不认识啦”小格格笑吟吟地望着荣庆,觉得他这一身衣服比在承德更英俊更神气。她大大方方地拿起酒壶给父亲。荣庆各倒了一杯酒,然后替自己也满上一杯,挨着荣庆身边坐下,“你不认识我可认识你啊”

    “这是我老闺女,让我惯得没样儿了。”瑞王指着女儿对荣庆说。经王爷一点拨,荣庆这才认出她就是在大营中,将他从炕上拖下地的年轻卫士。他愣在那儿,不敢相信她一个弱女子,竟有一身好功夫。

    “当着生人面,你不给我留面子,我罚你”小格格拿起酒杯要灌瑞王。

    “哎,你别架炮往里打呀,快替我敬客人一杯。”瑞王急了,慌忙指着荣庆,“你不是成天嚷着要替你七哥谢荣壮士,他这不就在眼前坐着。”

    “荣庆我敬你一杯。”小格格觉得父亲说得有道理,举着酒杯站起来,一口干了,“咦,你怎么没动,喝呀”

    荣庆被她一说,也举杯喝光了杯中的酒。过去他很少见过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更不用说地位显赫的王爷家的格格,显然被银柳那种爽快的性格和活泼劲儿所吸引,甚至有某种好感。他仗着酒胆打量着她,越看越喜欢,觉得她不愧是个女中豪杰。

    小格格偷偷瞟一眼荣庆。没想对方正望着她。她心里怦然一动,羞涩地躲开他的眼神,低着头不说话。看见女儿变得斯文起来,瑞王心里暗暗叫苦,心想她要是真喜欢上荣庆就麻烦了。小格格自小没了亲娘,脾气倔得十条牛也拽不动,她想做的事,想拦也拦不住。所以他请荣庆,故意没告诉小格格,没想到她突然跑回来了,他看看女儿,又看看荣庆。见荣庆端着酒杯,眼睛始终盯着女儿,气得在心里直骂:这混小子居然也敢用这种眼光看小格格,你他妈的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心里想,却不敢说出口,不仅碍着女儿的面子,更不想坏了自己的事。他今晚叫荣庆来,是想让他跟自己傻儿子结为把兄弟,以此作为笼络他的手段。

    “闺女,我想让荣庆与你七哥金兰结拜。你瞧怎么样”瑞王连忙叫着女儿,免得她跟他眉来眼去的。对于这件事他认真想了好久。他本想认荣庆作干儿子,想来想去觉得似乎大显眼,也太抬举他,让皇上知道了也不好。想来想去,他终于想出现在这个办法。荣庆救过傻儿子,与傻儿子结为把兄弟名正言顺,既然他与傻儿子兄弟相称,自然就是干儿子,与小格格也成了兄妹关系,断了她这方面的想头,一石三鸟,而且谁也抓不到把柄。他为自己想出这个主意十分得意。他生平最佩服老佛爷,她老人家经常能想出这种绝好的主意,他不敢跟她比,生平能想出一个这样的好主意已经难能可贵。

    “跟我那傻哥呀那不是大委屈人家了。”小格格一点也不明白父亲的苦心所在,张口便是大实话,气得瑞王直翻眼。荣庆趁着酒兴,根本不理会她的意思,张口便说:“王爷怎么说就怎么办”

    “痛快痛快兰谱儿我都准备好了。”瑞王高兴地连声叫好,一边叫着门外的太监取拜把兄弟用的帖子,一边让小格格去叫她傻哥哥。

    “你真乐意呀”小格格认真地问荣庆,觉着不该骗他。

    要说她七个哥哥中,她最疼的是这位傻七哥。七哥跟她一娘所生,心地最善,对她也最好,家中只要有人敢欺侮她,七哥就出来跟人玩命,可怜他得了这种病,一犯病就六亲不认。七哥要不是个傻子,她自然巴不得荣庆跟他拜把子,这样荣庆能经常上家里来,能经常见到他,这该多好。荣庆酒劲上来了。心里高兴,当即要拜瑞王为盟父。瑞王没等他跪下,伸手将他拉住,说等七儿子来了再一起跪拜。

    “你别后悔呀。我阿玛可赚大了。”小格格见荣庆动真格的,心想他一定是好心肠,像她一样可怜她傻七哥。

    等到小格格连哄带骗地领着傻七哥回到花厅,瑞王已经叫人在案上点起蜡烛,摆上香炉,在地下铺了红地毡。王府里几名太监站在香案旁,点起香炷,等着递给小七爷和荣庆。瑞王高兴地对荣庆说,小七爷比他大一岁,委屈他当弟弟了。

    小七爷畏畏缩缩躲在小格格身后不肯出来。荣庆走到小七爷面前,一边叫他七哥,一边伸手拉他到香案前磕头。

    “人家是你救命恩人,你甭害怕,乖乖儿的听话。”小格格哄着她傻七哥,领着他和荣庆一块儿站到香案前。

    “荣庆幸会七公子”荣庆双手抱拳,面对傻七哥高声叫着。

    荣庆一抱拳,小七爷吓得跳开,神情惊恐地瞪着一双圆眼,伸出手指着荣庆,嘴里发出一串含混不清的怪叫。“坏了,怕要犯病了。”小格格担心地说。瑞王连忙走到儿子身边,指着荣庆和声细语地对傻儿子说:“你认出他来了吧你想想,那天你骑大马,是他把马拦住了……”

    瑞王说话时,荣庆尽量在脸上挤出一团亲和的笑容。傻儿子盯着荣庆,若有所悟地指着对方:“你,你……”他突然扑到荣庆身边,伸手扯着荣庆的衣服,又抓又打,太监和小格格慌忙上前将傻儿子从荣庆身边拖开。傻儿子急得又蹦又叫,在妹妹手上咬了一口。小格格火了,举起拳头装出要打他。小七爷突然放声大笑。瑞王气得不行,刚要张口训斥傻儿子,傻儿子一口气没接上,两眼一翻,像根木头桩似的一头栽在地下。

    太监们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小七爷抬走。瑞王气得连连捶胸顿足,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小女儿在一旁埋怨父亲,说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得了,实在不行我顶七哥名份,跟荣庆结拜算了。”小格格见父亲和荣庆站在那儿,说不出地尴尬,心想只好由她来帮七哥了。

    “胡说你一个姑娘,怎么跟人结婚”瑞王气昏了头,将结拜说成结婚,小格格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看你说的,我是说替我傻哥跟荣庆磕头拜把兄弟,谁说许给他了。”小格格上前扯着瑞王衣袖撤娇,心里却涌出一股柔情。瑞王只好连连向女儿陪不是,想来想去觉得这也是个办法,要是不能让荣庆与傻儿子拜把子,一晚上的客就白请了。一见父亲同意由她与荣庆拜把子,小格格连忙扯着荣庆衣袖说:“跪下吧。”荣庆犹豫片刻,跟小格格一起在香案前双双跪下。

    “说好了,我是替我傻哥,你可别往歪处想。”小格格看一眼荣庆,嘴上要对方不往那上头想,自己却先往那上头想开了。

    她跪在地下,想象着有一天张灯结彩,鼓乐震天,能跟他拜堂结为夫妻那该有多好。荣庆跪在地下,想到与自己一起跪在地上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而且是王爷家的小公主,心里有种非常奇妙的感觉。特别是当他与小格格一起念着什么“皇天后土,日月神明。不能同年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日死”这一类八拜之交的誓词,心里禁不住想起吟儿。要是这会儿她跪在另一边,跟自己一起拜天地,那该有多好啊

    第十四章 祸起萧墙

    李莲英要吟儿替老佛爷当暗探。老佛爷却跟吟儿大谈她过去的经历。小回回无意向吟儿说了荣庆情况。珍妃审问吟儿与小回回关系。光绪让荣庆查小回回。荣庆却让小回回给吟儿捎一封信,一连串的祸事由此而起……

    吟儿一大早随珍主子离开紫禁城,坐着车轿一路赶到颐和园,天色已过了晌午。去年她刚进宫,没赶上来这儿,所以这是她头一次进颐和园。虽说过去她不止一次听秀子和其他人夸这儿如何如何好,当她沿着知春亭向慈禧所在的乐寿堂方向走去时,心里仍然为眼前所见的一切感到震惊。

    瞅着碧波万顷的昆明湖,浓绿叠翠的万寿山,以及湖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廊,她简直不敢相信京城里竟有如此秀美壮阔的人间天上的好去处。她觉着跟沉闷的皇宫相比,这儿一片生机勃勃,充满了天然情趣。难怪老佛爷这么喜欢这儿,每年夏天都要上这儿避暑,一直住到立秋之后,甚至一直过了中秋节才肯回城里。今儿是夏至,在宫中也算个不大不小的节日,慈禧请了天桥的戏班子来大戏台唱戏,让皇后、皇妃和各路王爷的福晋王爷夫人的称呼来这儿热闹一番。

    隆裕皇后和其他皇妃早几天前就进了园子。珍妃一直在京城陪着光绪。最近皇上的新政诏书已经向全国下发,朝廷上下忙得不可开交,总揽全局的光绪更是起早贪黑忙于政务。珍妃为了照顾光绪,本来不想离开京城,加上慈禧一向不喜欢她,不想自讨没趣,所以迟迟不肯来颐和园,光绪深知慈禧对自己专宠珍妃,冷落其他后妃,其中自然也包括她的内侄女隆裕皇后颇有微词。考虑到他抽不开身,要是珍妃也不去那边走一趟,慈禧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不高兴。为了慈禧面子,也为了不让珍妃与老人家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他权衡再三,亲笔给慈禧写了一封信,让珍妃带上,代表他向这位不在其位却大权在握的皇爸爸问候致敬。

    吟儿等几名宫女太监随着珍主子向仁寿殿走去。吟儿老远就瞧见半空中撑起一个浅白色的玩意儿,看上去像夏天挂的蚊帐,只是比蚊帐大得多,在一片红墙黄瓦中显得特别惹眼。她低声问身边的宫女,那是啥玩意儿。名叫小红的宫女告诉她,那玩意儿叫“天棚”。园子不像宫中,夏天蚊虫特别多,撑起天棚用来防止蚊虫叮咬。走到近处一看,吟儿不由得目瞪口呆,巨大的天棚用上等布做的,做工非常考究,将整个老佛爷睡觉的乐寿堂全罩在里面。我的天这是何等的气派,做这样一座天棚要花多少人工啊。

    守在天棚边的太监掀起幔帐,让珍妃和吟儿进了天棚,其他人则留在两侧的厢房等候。

    吟儿跟着珍妃进了乐寿堂,给慈禧请了跪安,然后站在珍主子身后。老佛爷看上去精神很不错。她接过光绪的信,让李莲英念了一遍。听后她显得非常高兴,连声说皇帝有孝心。接着便问起光绪的身体和生活起居,珍妃一一作了回答。慈禧听后满意地眯起眼,打量着珍妃。

    “珍儿可是越来越水灵了来,过来坐在我身边,让我好好瞧瞧”慈禧指着身边一张椅子说,“瞧瞧,多体面哪。”“老佛爷过奖了。”珍妃明知慈禧对自己有看法,每次见她心里总说不出的不自在,可她一开口,不但让外人觉得她对自己很好,有时连自己也被她那出色的表演所迷惑,闹不清对方唱什么戏。

    “知道我干嘛叫你来吗”慈禧问。

    “珍儿早该伺候老佛爷来了。”珍妃小心翼翼地回答。

    “其实你把皇上伺候好了,就是给我尽了孝皇上这阵子还那么忙啊”

    “是,每天起早贪黑,晚上总得起了更才能安寝呢。”

    “你文墨上过的去,就该多帮帮皇上啊。”

    “老佛爷”珍妃心里警惕,脸上却笑得很自然,“祖宗家法,后妃不得干预朝政。珍儿不敢掺合,再说我懂什么呀想掺合也掺合不了。”

    “瞧这孩子说的。家法也有个活泛哪。”慈禧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所有的后妃中,不就你最喜欢掺合这种事,眼下皇上搞新政,你跟在皇上后面比谁都起劲。显然话不投机,于是她转了个话题,说起今天唱戏的事儿,“今儿有一台好戏。小叫天儿、九阵风全梁上坝。你在宫里呆着多闷哪,让你也松快松快,饱饱眼福。”

    “谢老佛爷”珍妃一向不喜欢看戏,这会儿却装出高兴的样子。

    “你看看,一大早赶路,还没吃饭吧得了,先去用膳,然后顺便去给皇后问个安,别招她心里不痛快。”慈禧关心地说,“等你回来,陪我一块儿去看戏。在园子里多住几晚上,甭急着回城里。”

    珍妃连忙点头说是。

    吟儿站在那儿,听着老佛爷与珍主子一问一答,想起宫中传言老佛爷与珍主子拧着劲儿,越听越觉着不是那么回事,至少老佛爷很诚恳,连珍主子与皇后之间这种礼节上的小事都注意到,并不失时机的提醒她。但话又说回来,无风不起浪,要是两边主子没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平儿的事也就不会发生,因此很可能是别人在捣鬼。头一个叫她生疑的是李总管。她看一眼站在慈禧身后的李莲英,见他沉着一张长驴脸,两只小眼眯成一条线,越看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怨不得人说大人身边有小人,坏事的都是这种小人。望着老佛爷,心想她这种透亮的聪明人,怎么会让李总管牵着鼻子走。

    自她跟着珍主子进门后,老佛爷一直顾着和珍主子说话,好像没认出她,令她心里有说不出地失落,心想老佛爷是不是还为上次的事记恨她。她正这么想着,老佛爷突然抬起头,目光向她这边投过来。

    “那是谁呀瞧着有点儿照影子”慈禧突然指着吟儿问珍妃,似乎刚刚发现她。珍妃连忙说她是身边的宫女吟儿,是老佛爷赏给她的,珍妃心里疑惑,慈禧是装糊涂还是真的老糊涂了。吟儿连忙上前跪下,嘴里叫着奴才吟儿叩见老佛爷。

    “起来吧。你还活着哪”慈禧故意瞪了她一眼,口气显得很冷淡。其实吟儿一进门她就认出她。在此之前,她曾暗示李莲英派人去找吟儿,问问她现在的情况。听人说珍主子挺喜欢吟儿,让她在景仁宫当上副掌事的姑姑,到哪儿都带着她。她为人比平儿聪明,加上又是珍妃保了她,珍妃对她不会有大多的戒心。眼下是非常时刻,慈禧人在颐和园,心却在宫中,那么多亲王大臣都指望她,朝廷上的事她不能不管。因此掌握珍妃和皇上的动静,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更重要,而吟儿恰恰是个最好的入选,要是她能时不时给这边透信儿,准比平儿强,也绝不会闹出平儿那种笨拙的蠢事。

    “她没气着你吧”慈禧问珍妃,她心里越是想用吟儿,越是将吟儿往珍妃那边推。

    “这孩子挺听话。”珍妃其实比吟儿顶多大二、三岁,但身分不同,所以才称呼她为孩子。

    “那就好,让她多喘几天气儿吧,听戏没她的份儿。”慈禧不动声色地对珍妃说。

    吟儿在慈禧身边前后一年多,她不信自己进来这半天,老佛爷一直没认出她。要说她老了,这才几天,能一下子老成这样。要说她装糊涂,这有什么必要。她原是老佛爷身边的人,她犯了事才由老大后赏给了珍主子,按说她能跟着珍主子回到她身边,她何苦要装出没认出的样子。总之她永远也闹不清老佛爷的心思,永远不知道她对秀子,对平儿和自己,包括对珍主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许正因为永远摸不透她,人们才对她有种说不出的敬畏。

    珍主子上皇后那边问安后,再次来到乐寿堂,陪慈禧一起去大戏台看戏。珍主子其他随从都跟着一块儿去看热闹,因为老佛爷发了话不让吟儿去,她只得一个人留在仁寿殿侧院的下房里休息。没想到老佛爷直到现在还为平儿的事记恨她。她站在窗边,望着满院子里的绿树红花,还有那一堆堆大湖运来的假山石,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去看戏也好,一个人在这儿清静一下也挺好。

    自小回回告诉她,说荣庆在皇上身边当差的事之后,她的心像一堆复燃的死灰,冒出一种蠢蠢欲动的念头。这似乎是一种没有希望,没有目的,甚至没有任何意思的念头,那就是想再见见他。她说不出为什么要见,更不知道当真见了,她要跟他说些什么,总之,她就是想见他,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见一下,对她就足够了。

    李莲英悄无声息地走迸这间向东的榻榻房,见吟儿站在窗边发呆,便轻轻咳了一下。吟儿慌忙转身,发现李莲英站在门边,长脸上透着一丝笑意。

    “李总管”

    “吟姑娘怎么没去前边儿看戏”李莲英明知故问。

    “老佛爷让我留下。”吟儿笑笑,知道对方没话找话。

    “我刚从那儿出来,台上正唱苦肉计。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可是一出好戏啊。”李莲英笑眯眯在茶几边坐下,问起吟儿在珍主子身边当差的情况,间她想不想回储秀宫。

    “想有啥用那都是主子的意思,让我在哪儿就在哪儿当差呗。”

    “说得好,说得好吟姑娘您比先前懂事多了。”李莲英指着茶几另一边的空椅子,让她坐下,等吟儿坐下后,他关上房门,压低声音对她说:“吟姑娘,您要想回老佛爷身边,我可以帮你。只要辛苦您唱一出苦肉计,当一回黄盖就成啦。”

    一听对方将平时的“你”换成了您,吟儿心里已经绷紧了弦,再听说对方要她演苦肉计,让她当一回黄盖,心里更加大吃一惊。她再笨,这话里的意思她还是听得明白,他想让自己再当一回平儿,她低下头,心里怦怦跳,使劲咬着舌头不说话。

    “你放心。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平儿这丫头太笨,戏过了,底下可就全瞧你唱了。”李莲英见吟儿不吭声,并不着急,玩着手心里的鼻烟壶,耐心地开导她。

    “我压根儿不会唱。”吟儿沉吟半晌,硬着头皮顶了一句。

    “这容易。珍主子那儿有什么动静,你随便写俩字儿,我让小回回去取,要是你不肯留字,跟小回回言语一声也行。”

    “您让别人干吧,我不行,干不了”

    “别人在明处,你在暗处。各有各的用处。再说珍主子亲近你啊。”

    “总管我求您了。我什么也不懂,我干不了,真的干不了,到头来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

    “话说到这儿了,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了。”李莲英沉下那张驴脸,说翻脸就翻脸,“这几天就是节骨眼儿,你要是唱砸了,可别怨台底下拽倒好儿,到了那个劲儿上。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谁也救不了你”

    “这是老佛爷的意思”吟儿一听那口气,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这绝不仅仅是他的意思,就算他是总管,老佛爷身边的红人,怕也不敢独自跟皇上较劲儿。她突然明白,老佛爷不让她去前边听戏,原来是想分开她跟珍主子,让李总管趁着空当跟她说这件事儿。

    “那你就别问了。”

    “不,我要面见老佛爷”

    “你当你多大面子”

    “李总管”吟儿想起茶水章提醒她有关平儿的遭遇,心想一定不能踏上这只船,上了就下不来了。不要说珍主子对她有救命之恩,就算没这档子事,她一个当奴才的,决不能掺合这种事。想到这儿,她引用茶水章说过的话,苦着脸跟对方论起理来。“您想想,两边儿都是主子,都攥着我的小命儿。人家母子婆媳,就算有个磕磕绊绊的,说到底是一家子,我插在里头向着哪头儿您这不是把我搁火上烤吗”

    “唱砸了也不怕,有我在。你没见平儿,惹了那么大祸,老佛爷不是硬把她给保下来了”李莲英明知对方说得在理,但嘴上却死硬,加上这是老佛爷要他办的事,他就是不想办也得办啊。

    “到时候我就没地儿找您了您想要我的命,也别绕这么大圈子呀。”吟儿见对方语气有些软,索性敞开话儿说到底。“嗬,挺透亮的人儿,怎么就犯糊涂呢”李莲英将鼻壶放在鼻尖下使劲嗅了几下:“你听我跟你掰扯,别瞧老佛爷压着火儿,皇上跟珍主子……”

    吟儿双手紧紧堵在耳朵上,嘴里叫着:“我不听,没听见。”李莲英急了,气得张大嘴巴要骂她,话到嘴边又忍住,冲着吟儿叫起来:“这么说,非得老佛爷亲口跟你说才行”

    “我就信老佛爷一个人”吟儿横下一条心,虽说心里非常害怕,脸上却装出一副非此而不可的坚决。

    戏唱到一半,看台上的慈禧在震天响的锣鼓声中睡着了。身边侍候的太监宫女,包括隆裕皇后和珍妃,瑾妃,以及亲王的福晋们全都不知该叫醒她,还是让她继续睡,或者索性让台上的戏停下来。众人凑在一起商量,都希望隆裕皇后能拿主意。偏偏她没主意。这时正好一出戏完了,另一出戏刚要开台,珍妃当即让人叫台上停了锣鼓,让唱戏的人先歇一阵子,好让慈禧睡一会儿,其他看戏的福晋夫人们也休息一下。

    说也奇怪,锣鼓一停,慈禧反倒醒了。她一醒,连声问台上怎么不唱了。隆裕连忙说是珍妃主意,好让老佛爷多睡一会儿。慈禧揉着眼睛,说她老了,要在过去,连轴转地看上一天她也不在乎。她挥着衣袖,让台上继续唱,说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坏了祖宗规矩,哪有夏至不唱戏的,最后众人决定让慈禧先回宫歇一会儿,歇好了再来这儿看。反正按这儿规矩这戏要从下午演到晚上,一连演两天。慈禧起初不肯,顶不住众人劝,她只得同意回宫歇会儿再来。临走时她对隆裕和珍妃说,你们是宫中的头,我走了你们可不许走,并特意吩咐隆裕说:“等小叫天儿上台时,一定先打住,随便垫点儿什么戏,然后派人去叫我,让他等着我”皇后知道她戏瘾大,连连点头答应,这样慈禧才勉强让人扶下看台,坐着软轿走了。

    大戏台上的戏接着往下唱。看戏的大部分是女眷,慈禧一走,亲王的福晋们和宫妃们顿时放松了许多,巴掌比先前拍得更响了。珍妃无心看戏,心里仍惦着留在仁寿殿的吟儿,慈禧不在这儿,她很想让身边的小红去叫她来这儿瞅一眼,否则她跟自己辛苦跑一趟,连这著名的大戏台也没见着,不是太亏了。想了半天,她还是没让小红去叫吟儿,因为这儿的眼睛和耳朵太多了。

    原先她总觉得慈禧不让吟儿跟她来看戏,这里头好像有什么名堂。别的不说,吟儿进殿那么老半天,她竟然没认出来,可能是有意装的。刚才见慈禧看着戏便睡着了,可能她是真的老了。毕竟她六十好几往七十上奔的人了,身体再好,也顶不往年岁往上爬啊想到最近好多亲王大臣往颐和园跑,找老太后告皇上的状,她原先还有说不出地担心,现在反倒松下一口气。只要皇上再熬上二年,抓住军机处几个要害部门不放,天下很快便是皇上的了。

    慈禧并没有回乐寿堂睡觉。她其实并不困,只是故意装出来给别人看,特别是给珍妃看的,她让人一路将她抬上佛香阁,为了避人耳目,她特意选在这儿接见吟儿。

    慈禧靠在一张红木榻椅上,榻几边放着一只长管铜烟袋,边上放着一套敬烟的工具。她几次拿起烟袋又放下,拿起纸包里的青条烟放在鼻尖下使劲嗅着里头的香味儿。过了好一会儿,李莲英走进,轻声告诉她,说吟儿来了。

    李莲英话音刚落下,吟儿从门外走进。一进门,吟儿迎着慈禧炯炯有神的目光,心头不由一怔。这眼神和刚才在乐寿堂接见珍主子时判若两人,一下子令她想起老佛爷平日威严,慈禧目光中的内容再明白不过,她根本没忘了她,更不用说认不出她。那刚才她为什么要装作一副老糊涂的样子吟儿跪在地下,一边磕头一边在心里思忖。

    “吟儿”慈禧两眼盯着吟儿,沉吟片刻,突然单刀直入地冒出一句出人意料的问题,“你恨我吧”

    “老佛爷……”吟儿愣在那儿,一时不知所措,嗑巴了半天,“奴才罪有应得,不恨老佛爷。”

    “你不说心里话。”慈禧平静地说。

    “奴才敢发誓,是我掏心窝于的话。”

    “要是那天我真把你打死了呢”

    “只能怨奴才自个儿不懂规矩。三宫六院,好几千人,都得老佛爷操心。您不从自个儿身边儿的人管起,别人也不心服”想起那天慈禧说到要处死平儿,她手中的烟管差点戳到老佛爷嘴里的情景,额头上沁出一片细汗。

    “你还当你是我身边儿的”慈禧口气软和了许多。

    “只有身边儿的才知道,老佛爷太不容易了。”慈禧长长吁了一口气,轻轻点着头,说了一句:“嗯,我没瞧错了人。”“吟儿老佛爷吩咐了,你在这边儿的月例银子照旧,全给你存着呢。”李莲英不失时机地插上一句。

    “老佛爷这……这奴才不敢领受。”吟儿心里一惊,慌忙趴在地下磕头。

    “起来吧。”慈禧看一眼茶几上的铜烟袋。

    “老佛爷,奴才给您敬烟。”吟儿立即上前拿起烟袋,蹲在地下,像往常一样手法纯熟地装烟,打火、点纸眉,然后将烟管递到慈禧嘴边,在对方刚刚咬住的同时,火眉子正好凑在装满烟丝的烟锅上,这一切是那么纯熟,那么干净利落,慈禧满满吸了一大口烟,眼望着脑袋边团团青灰色烟雾,这才在心里认定自己没看错人。

    什么叫心领神会这就是,一个眼色,其它全不需要,吟br /gt;</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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