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br /gt;

    没有人再抱怨这两次失去心爱之人的可怜的年轻人了,但他曾经是君主,那么他的错误就必须有人来承担。曾经支持过亨利三世的人现在分裂成了两派,跟随兰斯大主教倒向吉兹公爵一方的人并不少,但还是有很多人始终坚持瓦卢亚王室的正统性,因而他们转而支持弗朗索瓦三世。萨伏伊公爵在这方面带了个好头,他已经宣布将原先借给亨利三世领导的军队,转而借给弗朗索瓦了,这样一来,很多原先担心弗朗索瓦完全成为蒙莫朗西家族傀儡的人,也重新树立起对他的信心,转而支持他了。

    与此同时,在巴黎,吉兹公爵的三级会议正如火如荼的召开着,这其中唯一的不和谐因素,也许是来自胡格诺的代表们,因为玛格丽特已经在波尔多接见了好几位满怀着怒火从巴黎回来的代表,据说他们被无理由的拒之门外,经历了反反复复的争吵之后,有一些人还坚持留在巴黎争取自己的权利,但多数人都打道回府了。

    玛格丽特还是客客气气的安慰他们,向他们保证如果三级会议真通过了什么有损胡格诺派利益的事情,纳瓦尔国王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大概正是为了感谢王后的这番好意,代表们拿出了他们在偶然机会获得的、在巴黎的三级会议代表中秘密流传的一本小册子,请王后看看吉兹公爵的“狼子野心”。

    编写这个小册子的是律师让·达维,吉兹公爵的忠实谋士和第三等级中最著名的天主教狂热分子。他自称在几个月前去了一趟罗马,受到吉斯公爵在罗马的代表佩勒弗红衣主教的热情款待,并且通过红衣主教的关系,得到格里高利八世非常亲切的接待。按照他的说法,教皇“的坦率和正直都是非凡的,但按他仁慈的天性,很容易被说服相信这个神圣同盟所为的只有信仰,宗教和慈善,对公益的热情,对错误的修正和改革。”

    在轻信的教皇和搞阴谋的律师和以及惹事生非的教士间具体谈了什么,不为人所知。但这本小册子中做出了明显的暗示——教皇已经采纳了整个推翻瓦卢亚王室,以吉斯家族来代替他们的计划。教皇接受了律师所鼓吹的狂热家谱,即历代教皇,尤其是斯蒂芬二世的祝祷,是给查理曼家族的,不应延伸到雨果·卡佩。“自从雨果·卡佩的孩子们夺去王位,伤害了皇帝的后代起,上帝的天谴就落在这些篡夺者头上,让他们有些人失去神志,有些人失去自由,或受到教会雷霆的打击。他们中的大部分不够健康强壮,没有孩子便于盛年去世。在这些不幸的统治期间,王国成为异教徒的牺牲品……洛林亲王们才是查理曼大帝的真正后裔……繁荣兴旺、热爱道德,思想和身体都富有精力施行高尚值得赞扬的事情。”(注:洛林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公国,首领是洛林公爵,吉兹家族是洛林公爵家的旁系。)

    于是,小册子的后半部分,都在向人们展示这些僭越的卡佩们,是如何置法兰西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于不顾,荒淫无道,奢侈浪费,纵容异端分子并给上帝最忠实的信徒们带来各种各样的灾难。律师的煽动能力毋庸置疑,因而几乎每一个读完这本小册子的人,都至少在脑海中留下一道深深的烙印,这也正是吉兹公爵本人为之奋斗终身的事业——只有他才是应该成为国王的那个人。

    玛格丽特和她的丈夫都算是雨果·卡佩的后裔,那么他们的正统性都已经被这本小册子剥夺了。玛格丽特清楚,这小册子上所罗织的罪名,有多么大的杀伤力,她的家族在过去的几十年中,确实做了许多错事,早晚有一天,小册子上的内容,会流传到民间,再加上有规模的煽动——现在玛格丽特觉得,幸亏法兰西还有胡格诺,吉兹公爵至多只能以天主教徒的代言人自居,而胡格诺们好歹是支持她的丈夫的。

    于是玛格丽特匆匆浏览完这小册子,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或者愤怒,反倒立刻就感谢了代表们的这一番好意,然后她就问他们,根据他们的认识,有没有必要劝说还留在巴黎的那些胡格诺代表们尽快返回故乡,因为她确实担心,像婚礼之夜屠杀那种类似的悲剧,会再一次重演。

    代表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年纪大些的开口了,“王后实在是太善良了,”这人支吾着说,“但是您大概不记得了,孔代先生也还在巴黎呢。”

    “哦……”玛格丽特确实忘记了,于是她笑了笑,“你们也见到孔代先生了?”

    代表们又都不说话了,看起来玛格丽特刚才还是想错了,显然法兰西的胡格诺们,也并非全都是支持她的丈夫的……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于是玛格丽特依旧若无其事的笑着,“还有什么关于孔代先生的消息?他有没有相中哪一家的名媛?按说他总还是需要个继承人的。”

    终于有一位代表站出来回答王后的问题了,他说他有个亲戚在吉兹公爵的继父内穆尔公爵府上做随从,听说吉兹公爵很想在己方的小姐和寡妇们之中,给孔代亲王挑个续弦。

    好几个人都随之笑了,这样的谈话又坚持了一小会儿,代表们就都告退了。在他们离开之后,玛格丽特又把那本小册子,很仔细的翻来覆去的看着。

    纳瓦尔的国王和王后,肯定要对这样的荒谬言论作出公开的反驳——当然他们是可以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屑,但在对方已经如此嚣张的前提下,沉默更有可能会被认为是逆来顺受。好在这小册子上的内容,玛格丽特并非是第一次看到,因而她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就能想出一大堆足以驳斥这种生搬硬套的家谱的严辞。

    玛格丽特摊开一张纸,在墨水瓶里慢慢沾着她常用的那支笔。第二次送去给弗朗索瓦的信,至今都没有收到任何回音,事实上,对于吉兹公爵至今以来的行为,最有权力去予以反乃至惩处的,当然是现在名义上的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三世。而且,如果弗朗索瓦三世对此一声不吭,那么纳瓦尔方面的任何意见,其实效力都有限,因为亨利其实也只是弗朗索瓦的继承人而已。

    写出一篇驳斥的檄文,对于玛格丽特来说永远不会是什么难事。在晚餐之前,她实际上已经写好了,但吃晚餐的时候,她却又产生了新的想法。

    只批判吉兹公爵的僭越显然是不够的,既然新教徒都不承认罗马教皇,那么作为一篇由胡格诺君主发布的檄文,理所当然的应该把最激愤的严辞加诸于给那些僭越行为披上神圣外衣的教皇格里高利八世。事实上,玛格丽特有足够的理由批判他,如果不是在教皇的授意下,她的亨利哥哥也未必会回来争抢王位,那么他自己以及整个法国,也都未必会陷入现在的这种混乱之中。

    那么这一次所花费的时间就要肯定要长一些,到第二天晚上,她才算是修改好了,于是誊抄一份,再加上那本小册子和一封短信,安排人一起送去给亨利看。

    之后的几天一直在下雨,天气又渐渐冷了下来,波尔多的小小宫廷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玛格丽特甚至开始期盼着,能有新的情报被送回来。

    又过了几天,才送来了一份,而且这似乎只能算是消息。她的哥哥亨利·德·纳瓦尔,终于放弃了自杀的想法,再一次决定去某修道院了却余生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抛弃了任何一个最衷心的随从,关于这位王子最后的消息,也仅仅限于他孤身一人,没有带什么行李,骑着马离开了瓦朗斯。

    需要补充的是,他确实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这个故事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因为有一段资料内容,所以提前完成了……又考虑到你们上一章对海带太冷漠了……于是就提前发出来刺激一下……嗯嗯,因为是资料内容,所以这段家谱是完全真实并且足以能把吉兹公爵推上王位的,这很重要!

    055 说客

    混乱不堪的1574年终于走到了尾声,虽然这混乱看起来毫无尽头。纳瓦尔国王亨利三世还在他的国土上与西班牙军队进行着拉锯战——亨利本以为西班牙军队确实如那意大利神甫所说,是来帮助亨利三世的,那么他们应该随着亨利三世的退出历史舞台,也退出纳瓦尔的领土,但西班牙人的行为却很奇怪,他们占据了几个易守难攻的据点固守,似乎既不打算撤退,也不打算出击。

    亨利也希望避免军队的过度消耗,因而他谨慎的与西班牙军队对峙着,情报人员都被派了出去,以查清西班牙人在他们的这种消极战争的背后,正在酝酿着怎样的阴谋,然而,无论是在波城还是在波尔多,夫妻俩都没有收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亨利几乎已经肯定自己要在波城过冬了,他既不敢把妻子接回自己的王宫,也不敢偷偷返回波尔多看望妻子,这使他头痛不已,对于玛格丽特派人送来的那小册子和她自己起草的声明,他只是随便看了看,就给妻子回信说,拜托她自己决定这些事情。

    11月末的某一天,玛格丽特等到了她期盼已久的,来自于弗朗索瓦三世的消息,而送来消息的人,正是国王的特使,她的老熟人蒂雷纳子爵。

    蒂雷纳子爵的再次出场让所有人侧目,他显然不知道之前曾经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意大利神甫也是这样装束的,因而当他穿着黑色的大袍子、表情严肃的出现在宫里的时候,不少人都在偷笑。

    但玛格丽特却立刻就意识到,蒂雷纳子爵既然摆出这副模样,肯定是有缘故的,于是在双方互致问候之后,她紧跟着就问,“先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

    “有的,陛下,”蒂雷纳子爵毫不犹豫的直视王后,“您的姐姐,法兰西的克洛德公主去世了。”

    “什么?”玛格丽特大惊失色,“您是说吉兹公爵夫人?”

    “就是她,”蒂雷纳子爵斩钉截铁的说。

    “不……”玛格丽特摇着头,“我们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陛下,”蒂雷纳子爵冷冰冰的回答,“您应该知道,我有我自己的消息渠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玛格丽特也很快镇定下来,如果这消息是真的,蒂雷纳子爵必须要知道更多细节。

    “陛下,您的姐姐比您的境遇要悲惨的多,”蒂雷纳子爵不紧不慢的说,“她的丈夫要与她的兄弟们为敌,可她本人却一直想要帮助弗朗索瓦国王……”

    “等等……”玛格丽特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您是说克洛德在帮助弗朗索瓦?”

    “确切的说,吉兹公爵夫人一直在帮我们传递情报,所以我们知道的有关吉兹先生的消息,肯定比陛下要多得多,”蒂雷纳子爵悲伤的叹息了一声,“也正因为如此,想必有人泄露了这一秘密,吉兹公爵肯定不会原谅这种背叛的。”

    “是吉兹公爵杀了克洛德么?”玛格丽特追问道。

    “陛下,我不可能知道这么详细的,”蒂雷纳子爵垂下了头,“一切罪恶都是在最隐秘的状态下进行的,陛下应该明白,也许这消息很长时间都不会为外界所知晓。”

    “陛下,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他又补充道,“陛下历来睿智,当然能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

    玛格丽特其实无法判断,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低声问,“先生,您有没有八成的把握?”

    “有的,陛下,”蒂雷纳子爵又重新整理了一下他的黑袍,才慢吞吞的说,“否则我也不会穿这样的丧服了。”

    那么玛格丽特其实也有五分相信了,因而她叹了一口气,“先生,虽然您带来了如此不幸的消息,但我还是要感谢您。”

    “陛下……”蒂雷纳子爵突然颇有些不安的看了王后一眼,然后他才低沉而缓慢的说,“您不能让克洛德公主白白死去……”

    这显然才是蒂雷纳子爵一身丧服的真正用意了,于是玛格丽特立刻故作天真的嚷起来,“先生,这是肯定的!我这就派人去调查,这消息一旦确定无疑,我早晚会让吉兹公爵偿还这笔血债的!”

    蒂雷纳子爵支吾起来,“陛下,您知道的……克洛德公主是为了您的家族,为了帮助弗朗索瓦三世陛下坐稳法兰西的王位,为了消灭篡权者而献出她的生命的……”

    如果克洛德真是这样,那么玛格丽特除了为她感到悲哀之外,还是会忍不住指责她是个傻瓜。

    从某种程度上,妄图用这一点来说服玛格丽特的蒂雷纳子爵,也算得上是另一个傻瓜了,难道他以为,有克洛德的前车之鉴还不够么?

    但表面上,玛格丽特还是立刻流露出哀痛的表情,“哦,是的,先生……我当然知道……”

    又是沉默,蒂雷纳子爵显然希望王后再说点儿什么,但玛格丽特似乎已经完全陷入哀伤之中了。子爵等了一会儿,才轻咳一声,又说道,“陛下,眼下除了您之外,弗朗索瓦三世陛下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帮助他的亲属了。”

    蒂雷纳子爵犯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但玛格丽特立刻就抓住了这一点,“先生,”她装出迷惑不解的样子,“您不能这么说,弗朗索瓦已经结婚了,蒙莫朗西家族的人,现在都算得上他的亲属了,而且,还有我萨伏伊的姑姑和姑父呢。”

    “萨伏伊公爵完全是为了谋求自身利益,”蒂雷纳子爵略带鄙夷的笑了笑,“至于蒙莫朗西家族……陛下,我忘记告诉您一个喜讯,大概明年年初,您就会添一个侄儿,他将是瓦卢亚王室的继承人呢。”

    蒂雷纳子爵着重强调了明年年初,玛格丽特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一点,于是她立刻问道,“先生,您弄错了吧?”

    “当然没有,”蒂雷纳子爵双眼直直盯着玛格丽特,“陛下,这才是您的弟弟需要帮助的原因,蒙莫朗西家族在给他选的妻子,除了本人就是富瓦伯爵的私生女之外,还在婚前就与身份卑微的仆人有了孩子!”

    “上帝啊!”这甚至比之前的消息更出乎玛格丽特的意料,她喃喃的,“请您不要饶恕这种罪过……”

    “您的弟弟也是这么说的,虽然蒙莫朗西家族一再说这是为瓦卢亚王室着想……”蒂雷纳子爵若有所思的笑着,“他们承诺他们会保证王室在明年三月份,一定会有一个下一代的男性继承人,这显然对弗朗索瓦三世国王稳固他的王位,争取法兰西民众都是有好处的。”

    “现在王后怀孕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北部地区了,”蒂雷纳子爵微笑着,似乎并不觉得他将要说的有多么可怕,“国王和我本人都希望,王后会不幸的死于生产过程之中。”

    “先生……”玛格丽特微微摇头,“您要劝劝弗朗索瓦国王,这个孩子对于他是有用的……”

    “我会的,陛下,”蒂雷纳子爵如此简短的回答,显然意味着他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久留,果然,他紧跟着就说道,“不过其实我没办法常常见到国王,蒙莫朗西家的人总是试图把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与陛下他隔绝开来。”

    “萨伏伊公爵的军队不能派上什么用处么?”玛格丽特其实也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因而蒂雷纳子爵理所当然的又流露出了轻蔑的表情,“陛下,您是聪明人,那些军官和外交使节们,显然不可能是真心诚意来帮助国王的。”

    还没等玛格丽特回答,他突然就又目光炯炯的盯住了她,“陛下,”他大声说,“现在唯一能真心诚意帮助弗朗索瓦三世国王的就只有陛下您了。”

    “哦,那是当然,”玛格丽特平静的微笑起来,“先生,弗朗索瓦派您来,不就是有求于我么?”

    蒂雷纳子爵居然又沉默了,玛格丽特等了一会儿,就略显不耐烦的补充道,“请说吧,先生。”

    “陛下,您是不是也和弗朗索瓦国王陛下一样,”蒂雷纳子爵这才问道,“认为决不能再放任吉兹公爵如此公然而嚣张的谋逆?”

    “我早就认定这一点了,”玛格丽特回答,“只可惜我和纳瓦尔国王力不从心,不过,我倒是觉得,弗朗索瓦在蒙莫朗西家的军队之外,又得到了萨伏伊军队,早有与吉兹公爵一决高下的实力了。”

    “陛下,如果只是弗朗索瓦三世国王一方与吉兹公爵开战的话,难道您就不担心孔代亲王会抓住这个机会与您的丈夫开战么?”蒂雷纳子爵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我倒是听说,孔代亲王从德意志募集了不少雇佣兵。”

    这很难说,玛格丽特立刻想到,吉兹公爵也许更乐意让孔代的雇佣兵们去做炮灰,但蒂雷纳子爵所说的,也未必不会成为现实。因而她只是很快的摇了摇头,“先生,您不可能没有听说吧,我们早已陷入战争之中了。”

    “萨伏伊公爵说西班牙腓力二世只是应教皇陛下的要求,出兵帮助您的哥哥亨利,”蒂雷纳子爵显得很轻松,“所以弗朗索瓦国王强烈建议纳瓦尔国王陛下和西班牙军队议和,而我们也同时在派人与教皇接洽,也许过不了多久,双方就会成为盟友的。”

    那样的情景可不是亨利想要的,玛格丽特于是索性转移了话题。“先生,”她问,“你看过吉兹公爵的那本小册子了么?”

    “那种无稽之谈,陛下何必要在意,”蒂雷纳子爵又一次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

    说到这里,玛格丽特终于断定,让蒂雷纳子爵来做说客,本来就是弗朗索瓦的一个错误。因而她开始不断转换着话题,提出种种她关心的问题,甚至问到了内韦尔公爵夫人的近况之类,而对于子爵的要求,却始终避而不谈。

    蒂雷纳子爵不可避免的焦躁起来,不过他至少还知道一点儿做说客的基本要求,对于纳瓦尔王后的问题,还能做到有问必答。而且他始终也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当王后已经明显有些疲惫并且已经提出让子爵先回到给他安排的房间去休息之后,他居然再次提出了双方联合出兵攻击吉兹公爵的计划。

    “弗朗索瓦确实需要教皇先生的支持,”玛格丽特严肃而认真的强调道,“而纳瓦尔国王如果不能从对西班牙的战争中摆脱出来,我们是不可能双线作战的。”

    于是在之后的几天里,玛格丽特都在花时间考虑,怎样才能不让这位子爵空手而归。亨利肯定还是想要与弗朗索瓦保持一定的关系,而且,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他头上那顶法兰西王冠的继承人。

    这种拖延也取得了另一个成果,越来越着急的蒂雷纳子爵终于抛出了来自弗朗索瓦国王的一个重量级承诺,这是弗朗索瓦亲笔写给他的姐夫纳瓦尔国王的一封短信,信中简单而明了的承诺,他希望把王位留给自己的姐夫,而不是给他现在的妻子所生育的任何一个子女。

    玛格丽特知道这种承诺的意义也确实有限,因而她也代表自己的丈夫,做出了另一个华而不实承诺。如果弗朗索瓦三世的法兰西政权能够恢复自亨利二世以来的与西班牙的良好关系,并且促使西班牙从纳瓦尔退兵的话,纳瓦尔国王愿意在支付西班牙军队适当的赔偿之后,协助国王对吉兹公爵的军队发动彻底的攻击。

    顺便说一声,亨利一向善于理财,因而纳瓦尔的财政状况越来越好,至于弗朗索瓦,玛格丽特从蒂雷纳子爵口中得到的消息是,财政是除了王位之外,困扰他们的最主要问题。

    蒂雷纳子爵在波尔多盘桓了十来天之后,才赶在下雪之前踏上了归途。玛格丽特则开始忙于迎接新年,因为亨利来信说,他很有希望在新年来到的时候,抽出几天空闲时间,赶回波尔多来看望妻儿。

    作者有话要说:哦哦哦……下一章会是大转折的情节哦……童鞋们现在可以尽情猜测……看看有没有谁能猜中……

    056 绑架

    侵入纳瓦尔的西班牙军队,已经据险固守快两个月了。然而,就在纳瓦尔国王和他的军官们都大胆的猜测对方不会在新年之前发动攻势,国王本人打算抽出几天溜回波尔多看望妻儿的决定做出之后,12月23日,西班牙人居然开始进攻了。

    亨利咒骂着,一边组织迎敌,一边还分心派人立刻赶回波尔多去向妻子报信,很显然,这个新年夫妻俩又必须在两地分离中度过。一直到28日的下午,送信人才赶到了波尔多,虽然玛格丽特从几天才就开始猜测亨利一定是被耽搁了,但这糟糕的消息还是让她觉得忧心忡忡。

    西班牙军队选在天寒地冻的新年之际发动进攻,必然是有什么特别的计划,而玛格丽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尽快打发送信人回去,以嘱咐亨利一定要多加小心。

    亨利不能按时返回波尔多所导致的麻烦还有很多,29日一整天,玛格丽特都在处理之前做得各种准备工作。赶在新年期间专程来拜见纳瓦尔国王的几位贵族得到了王后的提前召见,当天下午他们就踏上归程,还赶得上与妻儿共度新年。安排好的宴会和舞会都取消了,打扫好的房间又被封起来,银质餐具被重新收好,已经买来的鱼和肉都不能退货,就只能由厨子负责把肉都腌起来。

    就这样忙碌到晚饭前,玛格丽特才算清闲了下来,于是她派了一个侍女去保姆那里,让她把小安托万抱过来,与母亲一起吃晚餐。

    当走廊上传来一阵喧闹的时候,玛格丽特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王后房间的门被猛的推开了,纳瓦尔小王储的保姆科尔夫夫人冲进房间,泪流满面的,一下子就跪倒在王后的脚下。

    “发生了什么?”玛格丽特问,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陛下,请您杀了我吧……”科尔夫夫人已经语无伦次了,之前派去叫人的那个侍女跟在后面,这时也跪倒在地,“陛下,早上罗兰小姐到科尔夫夫人那里,把王储殿下带走了。”

    玛格丽特懵了,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把手放在哪里,只听到科尔夫夫人带着哭腔嚷着,“她说王后想见小王储,我就让她带走了……”

    罗兰小姐是王后现有的三名天主教徒侍女中,最年轻的那一个。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所有的眼睛都看向王后,首席女官德·梅瑟尔夫人悄悄站到了王后身边,屋子里很静,就只有科尔夫夫人仍在小声啜泣着。

    “我今天一天都没见过小安托万……”玛格丽特突然开口了。她的脑子里其实一片混乱,但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点儿什么,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陛下,”首席女官低下头,半跪着禀报道,“我这就派人去问问各处的门卫,看看罗兰小姐是否已经出宫了。”

    “哦,去吧……”玛格丽特很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或者至少能够像德·梅瑟尔夫人那样冷静。

    但是她做不到。她就只能是那样无声无息的坐着,一直到拉莫尔伯爵也跪倒在她的面前,向她汇报大约十点钟左右罗兰小姐就已经出门去了,她自称是要给王后办事,因而门卫没有阻拦她,他们还记得,她带着一只大箱子。

    玛格丽特突然就绝望了,“小安托万一定是被杀害了……”这个念头宛如一条毒蛇,盘踞住她的整个大脑,压迫着她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几乎已经不属于这个世间了。

    “我立刻调动士兵们,在城里仔细搜寻罗兰小姐的踪迹,”拉莫尔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我们还要封锁所有的城门,只要她还没有出城,我们就肯定能找到她!”

    这似乎是再正确不过的,玛格丽特正想着自己似乎应该表个态,就听首席女官急切的嚷了起来,“不行!先生!如果追索太急,罗兰小姐很有可能对王储下毒手的!”

    又一次沉默,拉莫尔涨红了脸,不安的看着王后,但玛格丽特事实上是无计可施的。她不敢去看拉莫尔,只能盯着自己的手指。她觉得自己仿佛有一种直觉,小安托万并没有遭遇不测,但那也许并非直觉,而只是侥幸心理而已。

    “陛下,请您授权我去见一见波尔多的市长吧,”拉莫尔又说,“我想借助他的力量,我们必须立刻开始在城里寻找了,也许我的士兵们可以穿上便装,而市长也许有别的办法。”

    玛格丽特机械的点了点头,她的脖子已经完全僵硬了。拉莫尔很快退了出去,首席女官开始告诫其余在场的侍女们,如果有谁把小王储失踪的消息泄露出去,以叛国罪论处。

    但还是必须要再在宫里面寻找一下的,毕竟罗兰小姐也有可能还有同伙在宫里,她自己可能是在转移人们的注意力。德·梅瑟尔夫人于是安排几个侍女陪着王后,把哭哭啼啼的科尔夫夫人送回房间,自己就去找内廷总管了。

    侍女们开始劝王后休息一下,她们端来燕麦粥,请她看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份儿上多少吃一点儿,而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怎么折腾自己的母亲,似乎突然意识到了母亲所遭受的折磨,也躁动不安起来。

    燕麦粥的清香现在是那么的让人生厌,以至于玛格丽特几乎就对着那美食呕吐起来。她吐了个翻江倒海,好像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侍女们再一次慌了神,她们想要把王后搀扶回床上躺一会儿,但她本人却已经站不起来了,两个健壮点儿的侍女架着她,才把她弄回到床上。

    这种身体上难以名状的痛苦,却突然使她的思路无比清晰起来。只有纳瓦尔王国或者是国王夫妇的仇敌,才会绑架尚在襁褓的小王储——天主教徒历来是他们的仇敌,这或者就是她丈夫的宗教宽容政策的代价——狂热分子们并不喜欢这种宽容,但他们会充分利用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如果不是终于被天主教狂热分子们刺杀,亨利也许会比她本人活的更长一些。

    那么罗兰小姐是天主教狂热分子么?亦或她受雇于西班牙人或者是吉兹公爵,也许是孔代亲王,他们都是敌人。但现在想这些似乎没什么意义,绑架孩子的人隐藏在暗处,玛格丽特依旧无计可施。

    御医迅速赶来,给王后开了一剂安胎药,这药剂看来毫无意义,玛格丽特喝下去之后,立刻就吐掉三分之二,而残余的三分之一的唯一效果,就是迫使她慢慢陷入了一种同样痛苦的半梦半醒的劣质睡眠之中。

    她的整个身体都酸痛异常,这种酸痛延续到了梦里,因而梦中的玛格丽特似乎就这样在恍惚之间失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像第一次那样无可挽回。

    玛格丽特在恐惧中醒来时,夜还很深,梦境并没有变成现实,她依旧是孕妇,但回想起那个梦,她却又陷入一种更深的恐惧之中——梦历来会预示些什么,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完好无损,那么,遭受伤害的难道是小安托万?

    桌子上有昏黄的烛光,因而玛格丽特就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嚷着,问有没有王储的消息,守夜的侍女立刻出现了,遗憾的是,什么消息也没有。

    玛格丽特醒了好一会儿,而当她再一次进入梦中时,她看到了亨利,或者说,她看到了她的丈夫曾经做过的事情,他曾经因为他们没有子嗣而与她离婚,那么,当他得知她弄丢了小安托万之后,在震怒之余,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

    这一次,玛格丽特没有惊醒,但这并不代表她睡得很好,醒来时依旧没到天亮,然后依旧没有一丁点儿的好消息。

    玛格丽特喝了一点儿清水,然后又全部吐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至少在现在看来,依旧无比顽强,那么,她似乎只能祈祷,小安托万能像他的这个弟弟或者妹妹一样顽强。

    就这样在煎熬中度过了清晨的几个小时,玛格丽特依旧虚弱,虽然她告诫自己必须吃点儿什么,但吃进去的多数还是吐掉了,于是她还是只能卧床,孤立无援的等待着那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消息。

    八点钟,首席女官德·梅瑟尔夫人出现了,士兵们一整夜的搜索,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那么,很有可能绑架者们带着小王储,早在昨天白天的什么时候,就离开波尔多了。

    玛格丽特彻底绝望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涌出来,而首席女官却还要请示她,是不是派出军队,沿着几条大路去追索。

    这种追索肯定是毫无意义的,绑架者们当然会走小路。但在王后犹豫的这一瞬间,首席女官又告诉她,她这就去通知拉莫尔伯爵,让出城追索的士兵们尽快出发——在这种时候,哪怕只剩下百分之一的希望,人们也绝不愿意放弃。

    又是等待,一切都静寂无声。玛格丽特一下一下的数着,教堂的钟敲了十下,突然走廊上传来了人跑动的声音,有个侍女匆忙过来,向她报告说,有人送来了一封看起来是来自于绑架者的信。

    “送信人呢?”玛格丽特听到首席女官在候见室里盘问前来报信的士兵。

    “是个小孩,我们盘问了他,他说有人给了他一个银币,让他把信送给总督府的门卫。”

    这是绑架者们惯常的做法,就听首席女官命令那士兵,把送信小孩也扣押起来。然后德·梅瑟尔夫人才走进来,站到王后的床前,“陛下,为了防止什么人在信上下毒,请让我来拆这封信并读给您听吧。”

    玛格丽特很怀疑自己现在能否看得清信上的字迹。而这确确实实是绑架者们送来的,而且是个真正的好消息。他们需要的人质并不是纳瓦尔的小王储,他们的真正目标,是纳瓦尔王后。

    “如果纳瓦尔王后愿意独自一人在明天下午之前赶到某某村子,我们保证陛下将在天黑之前见到您的儿子,”那封信里这样写着,“在明天晚上之前,小王子都毫发无伤。”

    这一切听起来是那么美好。玛格丽特突然觉得力量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让侍女们扶她坐起来,让首席女官把信送到眼前,仔细又看了一遍。

    “陛下,把大臣们都招过来商议一下吧?”首席女官小心翼翼的建议道。

    幸亏在一开始,玛格丽特就要求必须要在中午之前订下对策,否则,这商谈也许真会无休止的延续下去,但这至少证明,纳瓦尔王后是受尊重的,因为所有人都反对王后自己的决定,她绝不能按照绑架者的要求,在完全没有把握救出小王储的情况下,就轻而易举的把自己置于万分危险的境地。

    男性们似乎更加激愤一些,拉莫尔伯爵要求立刻派兵,以那个村庄为中心,向四周搜索,他敢保证能找出蛛丝马迹。而内廷总管则稍微冷静一点儿,他建议王后按照信上的要求去那个村庄,但却是把自己作为诱饵,再挑选出精兵强将,通过巧妙的伏击,把绑架者一网打尽,从而救出小王储。

    这样一来,反到是首席女官德·梅瑟尔夫人说出了玛格丽特的心里话,“各位先生们,”她的表情异常严肃,“被绑架的人是陛下唯一的儿子,纳瓦尔的王储,所以我不认为我们能够承担任何的风险。”

    “但王后陛下也同样不能任由绑匪随意宰割!”拉莫尔跳起来嚷道。

    “我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小安托万能够平安回来,”玛格丽特低声说,“我不想考虑任何有关自己的事情。”

    “可是陛下您本人,对于整个王国的意义,远远大于小王储,”内廷总管又说。

    这是真的,能生羊羔的母羊当然要比小羊值钱,特别是在母羊品种更好的前提下。玛格丽特只是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意见,但首席女官很快又提出了新的意见。

    “陛下应该带上随从,武士以及小王储的保姆,”德·梅瑟尔夫人说,“如果陛下同意,我也希望跟随陛下,纳瓦尔的王后,绝没有独自出门的道理。”

    “夫人,”玛格丽特叹息一声,她不是不知道危险,但是,“您刚才说过,我们不能承担任何风险。”

    “陛下,我们可以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到了那里,绑架者不出现,我们就走开,”首席女官又说,“如果他们出现,我们可以提出我们的要求,至少小王储是不能没有保姆的。”

    玛格丽特还在犹豫,但其他人都纷纷表示了对于这一建议的支持,于是到最后,她只是对内廷总管说,她觉得自己应该带上一笔钱。

    “虽然那些绑架者没有提出要钱,”玛格丽特说,“但是,我觉得有钱总是有好处的。”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真诚的感谢在JJ如此的混乱局面下依旧支持海带的所有人。其次,至少海带还是幸运的……我还能登陆并且更新,因此,重复承诺一下,本文是不会坑的。最后,本章的虐与JJ的混乱没有直接关系,虽然我写文的时候心情始终很糟。

    057 宽容的代价

    已经接近中午了,商议还在继续,现在的问题是,纳瓦尔王后要带哪个或者哪几个忠诚而又勇敢的武士呢?

    玛格丽特觉得她只要一个人就足够了,事实上,如果什么人真是想要她的性命,那么带一个武士和带几个武士没什么差别。而当她表达完自己的意见之后,拉莫尔伯爵立刻站起身表达了自己的忠诚。

    “陛下,如果您恩准的话,我希望我能成为跟随您的那一个人。”

    如果在平时,玛格丽特一定会欣赏这种忠诚,但眼下她实在不想考虑。随后内廷总管就站出来提醒王后说拉莫尔伯爵担负着整个波尔多城的防务,不能擅离,这一次,还是拉莫尔义正词严的回答了。

    “先生,波尔多是一座有着高大城墙和严密城防的城市,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攻下的,”他说,“而且我认为,王后和王储要比波尔多城重要的多,即便城市被攻占,我们总还是能把它再抢回来的,但倘若王后和王储遭遇什么不测,我们如何向国王陛下交待呢?”

    内廷总管沉默了,玛格丽特却摇了摇头,“拉莫尔先生,我认为波尔多城更需要您,至于我本人,我觉得你们大家应该对我有信心,一旦我见到了小安托万,就一定会把他平安带回来的。”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赞成拉莫尔的自荐了。至于侍女们,王后的首席女官德·梅瑟尔夫人和小王储的保姆科尔夫夫人都表示要跟着王后,玛格丽特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是嘱咐所有人赶紧准备就绪。

    “陛下,明天早上再出发吧,”拉莫尔又建议道,“您需要休养,而我去过那个村子,我们明早出发,中午之前能赶到。”

    “谢谢您的好意,先生,”玛格丽特回答,“但我还是指望今晚能见到小安托万。”

    人们都理解王后的痛苦,因而草草吃了午餐之后,他们就出发了。一队骑士负责把马车护送到距离那村子最近的一个小镇,并且在那里驻扎待命。

    到小镇的时候,一直斜挂在天上的太阳也接近落山,但玛格丽特还是要求立刻赶赴村子,这还需要半个多小时,因而当一行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几乎要黑了。

    拉莫尔坐在车辕上,亲自举着火把,马车停在村口的空地上,德·梅瑟尔夫人请王后等在马车里,她自己则裹上斗篷,跳下车,小心翼翼的四下里查看着。

    没过多久,就有人来了,大约有几十人,拿着火把,一上来就把马车围住了,其中为首的那一个,戴着大大的兜帽,整个儿脸都藏在阴影里。

    “纳瓦尔王后陛下,”那人大声喊着,“您没有按照我们的要求,独自一个人来,我们不接待您带的这些人。”

    这声音似乎有点儿耳熟,但似乎应该不是玛格丽特熟悉的人。

    “作为纳瓦尔的王后,陛下不能独自一人出现在任何场合,”德·梅瑟尔夫人立刻同样大声的反驳着。

    “女人,你不配与我说话,”那人冷冰冰的说,“王后陛下,请让我看见你。”

    玛格丽特把马车门从里面打开了,但她依旧坐着,一声不吭。

    “那么陛下是心甘情愿的成为我们的阶下囚的么?”那人又问。

    “不是现在,”玛格丽特以同样冷淡的声调回答道,“我要先见到我的儿子。”

    那人从身后的人手上接过一件东西,拿在手里摇了摇,“陛下,您看得见么?听说您儿子曾经穿过这玩意儿。”

    很像是小安托万的小鞋子,玛格丽特觉得自己脊背上的冷汗,在一瞬间就都涌了出来,但她还是坚持着,“我要先见到我的儿子,”她重复着。

    “陛下,您的儿子在我们手上,”那人似乎不耐烦了,“所以请您配合一点儿。”

    “那么,先生,”玛格丽特低声回答,“请带我走吧。”

    “好极了,陛下,”那人又说,“我们给您安排了马车,罗兰小姐可以继续履行她作为您的侍女的职责。”

    “不行!”德·梅瑟尔夫人和拉莫尔伯爵同时喊了起来。

    “我只需要王后,”那人回答,“你们这些人最好尽快离开。”

    “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成为我的侍女,”玛格丽特说,“罗兰小姐就不行。先生,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囚犯了,这三个人也同样是。”

    “那么我还必须要感谢陛下给我送来了三个囚犯?”那人哼了一声,“他们对我毫无用处。”

    “怎么没用呢?先生,”玛格丽特答道,“只有他们存在,我这个囚犯才能老老实实的受制于您。”

    “陛下倒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那人冷笑道,“那行了,跟我们走吧。”

    对方的几十个人都是骑马的,把这一辆马车裹挟在中间,离开了村子,向着那个驻扎着纳瓦尔军队的小镇的相反方向,走了大约三个小时,才到达了一座规模甚小的城堡。

    科尔夫夫人在出门前随身带了不少食物,于是在马车上的时候,她就呈给王后吃。玛格丽特吃了一点儿奶酪,足够充饥了,而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在这颠簸不已的环境中,她反而不再呕吐了。

    于是玛格丽特把在马车上的剩余时间都用来推想那绑架者的身份,这已经算不上什么麻烦,她想起来了,如果那领头的人不是什么玛格丽特不认识的人的话,那么他就一定是亨利·德·吉兹的弟弟,马耶讷公爵。

    如果真牵涉到吉兹公爵,事情就麻烦了,玛格丽特实在猜不透其中隐情,于是索性就把自己的推想都告诉首席女官,遗憾的是,这位夫人虽然一直以来表现出了足够的睿智,但她出生长大在偏僻的纳瓦尔,视野还是过于狭隘,对于吉兹公爵,她几乎是把他当做是从地狱逃出的恶魔。

    至于科尔夫夫人,她一直坐在一边不声不响的听着,一直在胸前划着十字。

    进了城堡,那人就没有再隐藏自己,果然是马耶讷公爵。这年轻人似乎在自己掀开兜帽的那一瞬间,指望在玛格丽特脸上看到惊恐,因而当他注意到玛格丽特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色之后,立刻就问她是不是没有想到他本人会亲自驾临。

    “哦,不是,先生,我只是放心了而已,”玛格丽特甚至微笑了一下,“我的儿子落到您的手里,与跟随他父亲几乎一样安全。”

    “陛下,您说得对,”马耶讷公爵慢条斯理的笑着,“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您的性命,因为这比抓住您要容易的多。”

    “那么我更应该恭喜您了,”玛格丽特也慢慢的回答,“先生,您既然已经完成了困难的部分,那么是否也应该让您的囚犯见到儿子呢?”

    “陛下先回房间休息吧,”马耶讷公爵说,“您会看到我们为了迎接您,做了很周到的准备。”

    玛格丽特只好顺从。公爵的几个士兵把她和两位侍女都带到了城堡中一个塔楼上的房间里,至于拉莫尔,则被另外一些士兵带走了。

    那是一个极简单和狭小的套间,两位侍女简单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她们轮流一人住在外间,另一人住在里间陪伴着王后。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就都忙碌起来,为王后铺床准备就寝,这使得玛格丽特愈发郁闷起来,她问她们,“你们是觉得我们要在这里长住了么?”

    科尔夫夫人一时语塞,有些不安的看了首席女官一眼,德·梅瑟尔夫人于是对王后笑了笑,“陛下,我们的任务只是照顾好您,并且尽量保护您。”

    首席女官也许是想转移话题,但玛格丽特却立刻想歪了,是的,她们两人只是侍女,包括拉莫尔,因而去寻找和搭救小安托万的任务,则只能完完全全的落在她自己身上。

    玛格丽特站起身,“你们在这里吧,我要再去见一见马耶讷公爵。”

    两位侍女都不敢阻拦,但玛格丽特走到门外的走廊上,却被带着武器的士兵拦住了。

    “对不起,王后,”士兵很生硬的说,“没有公爵的命令,您不能离开您的房间。”

    那么玛格丽特就只能请士兵去传话,请马耶讷公爵遵守他自己的承诺。她本来对士兵是否传话是完全不抱希望的,但回房后没过一会儿,居然有人敲门。

    是送晚餐的,准备了几样简单的食物,好在都是热腾腾的。德·梅瑟尔夫人小心翼翼的把每样都挑出一点儿来尝了尝,才请示王后要不要吃点儿。

    “如果陛下不愿意吃,我们可以把带来的面包在壁炉上烤一烤,”她又说,“科尔夫夫人已经去清洗水壶了,等一下我们烧点儿开水。”

    玛格丽特坐在床头,胡思乱想着,压根儿没有听见首席女官的话,就只是木然的摇了摇头。就在此时,外面的走廊上,突然又传来了异样的喧哗声。

    玛格丽特猛的看了首席女官一眼,后者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正要转身出去,与此同时,两人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是小安托万!玛格丽特一下子跳起来,冲向门口,打开门,借着走廊里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靠在墙边上大哭着。

    玛格丽特很想冲过去,但她的腿脚却突然不听使唤的软绵绵的,她扶着门框,很想努力抬起脚,而在这一瞬间,首席女官也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把孩子抱了回来。

    玛格丽特瘫坐在门槛上,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吻着他脏兮兮的挂满了眼泪的小脸,孩子是认识母亲的,因而他很快就止住了哭声。

    首席女官扶起王后,帮她把孩子抱回屋里。玛格丽特在照顾孩子方面其实没什么经验,因而当她手忙脚乱的想要检查孩子是不是受到什么伤害的时候,德·梅瑟尔夫人已经把一把扶手椅摆到壁炉旁边,又把孩子接了过去。

    玛格丽特全神贯注的看着首席女官的一举一动,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本应承担照顾孩子的工作的保姆却不在场,德·梅瑟尔夫人很快向王后汇报,小王储身上并没有外伤。

    玛格丽特长出了一口气,她似乎这才听到,外面还在喧哗,这才问道,“小安托万怎么会在这里?”

    “大概是罗兰小姐,”首席女官回答,“我看到科尔夫夫人在走廊上和她撕打着。”

    科尔夫夫人是个朴实的乡下妇人,她作为小王储的保姆,总有其称职的一面。几乎是首席女官的话音刚落,她就出现在了门口,气势汹汹的拽着罗兰小姐的头发把她拖进屋子。

    罗兰小姐披头散发,衣服被撕扯出好几道口子,脸好像也被抓烂了,科尔夫夫人也很狼狈,但很显然,她那强壮的身体帮了大忙,至少她是胜利者。

    “陛下,我把这恶妇打了一顿,抓来了,”她嚷道,“现在请您发落。”

    玛格丽特已经平静下来了,她的儿子现在在自己身边,因而她确实可以平心静气的弄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这几乎就是眼下唯一的事情。

    “科尔夫夫人,多谢你,现在麻烦你去照看着小安托万,”玛格丽特于是说,“你是在走廊上遇到罗兰小姐的么?”

    “是的,陛下,”科尔夫夫人和罗兰小姐几乎是异口同声。前者立刻狠狠的瞪了后者一眼,与此同时,德·梅瑟尔夫人开口了,“科尔夫夫人,请您看看小王储是不是饿了。”

    保姆这才赶到孩子身边去,罗兰小姐胡乱整理了一下头发,就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了。“陛下,”她迅速哭了起来,“请您原谅我,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您看,我把小王储照顾的很好,而且,公爵大人一同意,我就把他给您送来了……”

    “一点儿也不好,”科尔夫夫人冲过去拿刚才送来的晚餐中的牛奶,小心的试着温度,一边插嘴道,“我敢肯定他这两天都没有吃饱。”

    “我喂他了,他不肯吃,只是哭……”罗兰小姐委屈的辩解道。

    她的儿子两天里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玛格丽特想到这一点就怒火中烧,她大声质问罗兰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陛下,我们都是天主教徒,”回答这一句的时候,罗兰小姐似乎在一瞬间恢复了精神,“当天主教徒的利益被胡格诺所侵害的时候,所有的胡格诺都是我们的敌人。”

    生活在胡格诺中间,玛格丽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论了。现在她已经完全明白,就像法兰西国王亨利四世曾经频遭暗杀并且最终命丧刺客之手一样,对她的丈夫的宗教宽容政策不满的人大有人在,特别是其中的天主教狂热分子们,绝对会百无禁忌的对一个孩子下手的。

    作者有话要说:嗯……简单说一下本文近期的数据……从这一章往前的倒数第三章,也就是054章以及它以前的所有章节,承蒙大家的捧场,海带每一章都能取得15元左右的收入——虽然微不足道,却总还是让人接受的,然后,倒数第二章,也就是055章,收入是12元,这大约是因为海带没有按期更新,读者不满意也是必然,但上周一更新的056章,到目前为止的收入是5。4元……我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JJ的高层目前公开的表示是不承认因为JJ网络问题而导致作者的收入下降,他们要求作者自己寻找原因……所以我觉得,我不管找到了什么原因,总应该采取相应的对策的……另外,上一章留言的童鞋,除了现在在页面上能看到的白鸟童鞋以外,其他的留言我都在作者后台看到了,似乎需要我审核才能出现在页面上,但是至今我一点审核就系统提示出错……

    058 软禁

    1559年6月30日,法兰西长公主玛格丽特与萨伏伊公爵的婚礼之上,公主的哥哥,我们的女主的父亲亨利二世,在作为庆祝活动一部分的马上比武中被我们之前提到过的那位蒙哥马利伯爵刺中了右眼,十天之后不治身亡。

    一直到1574年5月,卡特琳娜·德·美第奇王太后才等到了报复的机会。蒙哥马利伯爵在得到对于他生命的保证后,在战争中投降。但随后他立刻被投入巴士底狱,在高等法院受审,遭受了各种酷刑之后,很快以叛国及与科利尼同谋的罪名被斩首,身体被肢解,他的家庭则被贬为平民。

    事实上,本文写到这里,蒙哥马利还在诺曼底逍遥自在,而复仇者卡特琳娜王太后早已与她的亡夫相会去了。因而我们之所以回顾这段历史,只是因为玛格丽特恰好想起了它,再没有什么比它能更好的体现王室复仇的真正威力了。

    玛格丽特很想杀掉罗兰小姐,特别是当她在她眼前喋喋不休的谈论天主教徒的义务以及为宗教而献身的时候,她一直在仔细考虑依靠两位侍女的力量,是不是足以压制这女绑匪,以及如果她真杀了她,马耶讷公爵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毕竟她已经做了他的阶下囚等等。

    遗憾的是,到最后,玛格丽特还是把罗兰小姐赶走了。她自己现在尚深处险境,就更没有必要为这种人而冒险,反正只要罗兰小姐活着,她总会等到为这种行为付出代价的那一天的。至于玛格丽特,现在是她的儿子睡觉的时间了。

    现在只能由科尔夫夫人固定睡在王后的房间里了,因为她很可能必须夜里起来照顾小王储,而玛格丽特又觉得保姆的那张床太小了,因而拒绝了她提出的带孩子睡觉的要求,她最后决定,让小安托万和自己睡一张大床。

    这对玛格丽特来说是一种特别的体验——当然不是被关在城堡里作为囚犯,她曾经过了多年这样的日子,但她还从未带着一个小孩子睡觉呢,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孩子还是她自己的儿子。

    大约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这事情比玛格丽特最初预想的要简单不少。因而最后她几乎是在没有做梦的情况下安枕达旦,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然照在拦着铁架子的窗户上了。

    玛格丽特迟疑了将近一分钟,才意识到自己是作为阶下囚睡在不知什么地方的床上。然后她想到了小安托万,一抬头,就看到保姆正坐在一边,哄着孩子喝早上的牛奶。

    “安托万昨天夜里没有起夜么?”玛格丽特仔细回想了这一夜,才又略带诧异的问道。

    “起来了,”保姆满脸堆笑,“不过殿下没怎么哭闹,陛下您又睡得特别沉,所以没被吵醒。”

    玛格丽特松了一口气,坐起身,看着保姆照顾儿子,事实上,现在有太多她必须要好好想一想的事情了。

    他们是被囚禁了,说好听儿一点,是软禁,但这对于王后和王储来说,其实没什么分别。既然绑架方是马耶讷公爵,他应该只是遵照他哥哥吉兹公爵的命令行事,那么他们的计划十有八九就是把这对母子作为人质,想要要挟纳瓦尔国王,达到某种政治目的。

    但玛格丽特也没办法想得更深了,她猜不出有什么政治目的,需要用自己母子来作为人质,这是个大麻烦,虽然现在母子俩性命无忧,但亨利是没办法知道的。

    因而玛格丽特觉得她必须要同时做两件事,一件是尽量探探马耶讷公爵的口风,看能不能得到些有利的消息,另一件则是找到可怜的拉莫尔——他从昨晚被带走之后,就没了音讯,但他似乎还是唯一一个能传话给亨利的人了。

    于是她立刻叫德·梅瑟尔夫人进来,后者早已起床并梳洗好了,玛格丽特让她去对门外的士兵们说,纳瓦尔王后要求在今天上午必须见到马耶讷公爵。

    这一次士兵们表现的很好,玛格丽特梳洗之后,刚拿起面包吃了一口,就有人来为公爵传话了。

    马耶讷公爵说纳瓦尔王后没必要急着见到他,因为他的哥哥吉兹公爵,最迟今晚就会驾临这小小的城堡,他和王后算是老熟人了,因而王后有什么要求,就都直接对吉兹公爵说。

    至于马耶讷公爵,据来人说,他正在接见拉莫尔伯爵,因为公爵和他的手下们本以为拉莫尔是个胡格诺,因而昨晚毫不犹豫的把他投入牢房,但在士兵们将要对他用刑的时候,他却突然大叫着,说他是个天主教徒。

    “拉莫尔伯爵当然是天主教徒,”玛格丽特不动声色的说,“我是天主教徒,跟随我的人,当然也是天主教徒。”

    “夫人,我会把您的话转告公爵的,”那来人颇为客气的回答道。

    “请转告公爵先生,”玛格丽特又说,“我也很希望尽快见到拉莫尔先生。”

    传话人刚走,科尔夫夫人就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惊讶了,“上帝啊,”她嘟囔着,“拉莫尔先生就这样改宗了?还是他本来就是个天主教徒?他一直在瞒着我们?”

    首席女官看王后没有?</br></br>

章节目录

请爱玛尔戈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凡人书只为原作者未知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未知并收藏请爱玛尔戈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