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闻言点了点头,答应:“好。”

    “绝不会让小友亏本。”持伞人意味深长的说,然后苏浅随意指了一块石头,对于苏浅来说,他比较好奇的是持伞人想要他身上什么东西。

    “既然小友选了,那我也不客气了。”持伞人说:“就小友左手袖袋中之物即可。”

    苏浅挑了挑眉,左手袖袋中是他的暗器囊,他将暗器囊拿了出来摊在手上任对方拿去,没想到持伞人手指一动,从暗器囊中取出了一枚碎月刀。

    持伞人满脸都是温和的笑意,眼角的细纹都舒展了开来,看起来极为愉快。“多谢了……”

    持伞人蹲下-身摸了一把苏浅挑选的石头,然后对他说:“夜市已毕,小友,该回去了。”

    什么……苏浅心头一凉,突然眼睛一重一沉,再看清楚的时候,他站在悬崖的边上。

    恰逢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将云彩染得一片金黄。

    唐无渊站在不远处,满脸担忧的看着他。

    苏浅只觉得自己恍若大梦初醒,浑身清爽,左手却觉得酸痛,满手黏腻的冷汗。

    他低头一看,一块碧绿透亮的玉牌被他紧紧的握在了左手中,映着修长的手指,就像是一汪碧水一般。

    昔有蒲松龄山市一说,苏浅并不觉得自己今晚有何意外。

    只是他低头凝视这块玉牌,心里不禁自问一句:

    人耶鬼耶

    作者有话要说:苏浅算是现代人,所以把蒲松龄算成昔有

    尼玛昨晚上就写好了,死都更新不上

    第五十四回

    苏浅回去之后,病了一场。

    还不到冬日,就拥着厚厚的锦被,抱着暖炉,眯着眼睛懒懒散散的倚在新买的那雕花拔步牙床里头,有时候会腾出一只手来翻翻书,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半死不活的睡着。

    习武之人胸中自有一股长息流转不息,苏浅也说不出那是什么,但是因为是习武的关系,武功越强,身体中的流转的气息就越是连绵不绝但是吧,也不是内力,奇怪得很。

    但是这一股气息代表了武者的强弱、生死、病痛,这一股气息就仿佛是武者的生命线一样,它强则强,它弱则弱。

    亏得是生了病,本来打定主意不再祸害房子的苏浅又逮到机会满足了一下购房癖,洛阳城内精致的宅子愣是被他给弄了一个来。苏浅自那日从山市中走出来后,只觉得胸中那一股气脉陡然削弱了不少,在这院子里好好修养了一个月后,才觉得自己算是恢复过来了其实吧,苏浅自己总有一种被自己土豪的作风愉悦到从而浑身轻快了不少的错觉。

    前头提起过,十金就能在长安购置一套带园林的宅子,在洛阳自然也能。不过苏浅这次病得突然,病中也就越发娇贵起来,这栋宅子足有在长安的宅子四五倍大小,苏浅还让唐无渊正正经经的找了管家仆婢,几十号人伺候他一个,自然是舒服妥帖得再也没有了。

    这么说起来,西湖边上那块最好的地盘,敢情叶老庄主买下那处的时候也没花多少钱就是了苏浅暗搓搓的开始考虑自己也来这么一发的可行性……可是西湖最好最贵的那块儿地已经被藏剑山庄给占光了,大不了到时候去跟叶老庄主问问……哦不对,现在做主的是叶老庄主的儿子叶英大大。

    话是这么说,叶老庄主到底叫个啥苏浅原本知道的,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记不起来了,到底是叫叶孟春、叶孟夏、叶孟秋还是叶孟冬来着的

    好像话题扯得有点远了再扯回来。唐无渊对那日的描述就是看见苏浅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来来去去,他却仿佛被无形的墙阻隔了一样,只能站在一边看。

    苏浅对此表示怀疑,鬼市这东西,一般就是指卖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买卖双方都在黑夜里头进行交易,就跟北京潘家园的鬼市一样,可是过不来又是什么情况,又有什么能够解释那一天陡然之间的清醒和消失的市集这种仿佛是做梦又仿佛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的感觉让他觉得又新奇又后怕,可是却又忍不住摩挲那块如一汪澄潭的玉牌。

    透过玉牌,仍能看见自己的手,修长、有力,骨肉均匀,一如修竹。要是放在了现代,光是一只手伸出去就能迷翻一群姑娘让她们捧着心嘤嘤嘤当然了,包括那时候的自己。

    苏浅躺在榻上穷极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对着自己的手反复的看,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掌上的皮肤,他很喜欢那种碧色透过阳光映在他的手上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两块上好的玉摆在一起一样,只让人觉得是一场享受。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浅闻声抬头看向那边,唐无渊低眉敛目的端着水盆进来,行了个礼,大气都不喘一下的伺候他洗漱。苏浅很顺从的抬脸让他擦,擦完之后他又去换了张帕子,小心翼翼的把苏浅的袖子挽起来,细细的擦拭着这双手,擦完一只就把袖子放下来,然后塞回被窝里头去。

    这劲头,跟伺候自己卧床不起的爹快差不多了。

    苏浅一开始也挺不习惯的,你说吧这唐家无字辈儿的少爷,一看等级哎呦卧槽好歹有个九十级,以前苏浅分分钟秒他是因为他身上带伤,如今么……呵呵了。唐家以毒术和暗杀闻名,真要斗起来,他怕是要输在一个狠字上头。哦对了,苏浅的等级莫名其妙的升了一级,现在是九十六级了。不管怎么说,这位唐家少爷就十分具有奴性的伺候着他,用无微不至来形容那都是轻的。

    苏浅当然浑身不舒服,换了你一个跟你武功相当有才有貌的青年才俊且这个青年才俊还跟你有过仇的跟伺候大爷一样伺候你,你能放得下心来苏浅就怕某天伺候着伺候着他的命就给伺候没了。

    不过这唐无渊当真是十分坚忍,苏浅再怎么为难他都没有半个不字。

    等到双手都擦完了,唐无渊把苏浅扶了起来,在他背后塞了两只靠垫,让他舒舒服服的靠着,去换了一盆水。那盆水端进来的时候还是滚烫的,弥漫着草药的香气,与其说是水,不如说是药这是裴元让人带来的药方,让苏浅每天用来泡脚,十分的养人。

    唐无渊把木盆放在床边,无声的行了个礼,道了一句请罪的话,半蹲下伸手从锦被里把苏浅的脚捉了出来这玩意儿烫得很,苏浅身上有伤,运功有害无益,于是万花那边就来了话不准苏浅动用内力,所以么……这盆水有多烫,苏浅就会感觉多烫,半点做不了弊。

    苏浅能干把自个儿脚伸进滚烫的水里头这事儿

    想都别想

    所以就劳烦唐家少爷动手了。

    唐无渊显然捉的很有心得,手在被子里一划,然后往下一拉,苏浅的脚就这么不甘不愿的被捉了出来,干净利落得简直是杀鸡焉用宰牛刀唐无渊也没想到以前在家里有关于窃取情报的训练里练出的身手就这么用在了芙蓉帐里头。

    唐无渊双手抓着苏浅的足弓,面不改色的把那双白皙优美得简直堪比女性的脚连带着自己的手一起按进了滚烫的药液里还不能放,别看苏浅面色平静得跟没事人一样,松了手分分钟就能跳起来把盆子给踹翻。入了水还不算完,唐无渊扣着脚背给苏浅按摩。

    苏浅双眼微阖,一副优雅闲适的样子。其实此时此刻已经是随便唐无渊去了,他怕他一开口就是草泥马三个字然后问候唐无渊全家祖宗十八代今个儿天气是不是好得想要子孙下去陪他们他能免费帮忙不用客气……

    等到一双玉足烫到通红,唐无渊才松了手,苏浅本来已经被烫得没感觉了,结果被他捞了出来一动又是钻心的疼,唐无渊细细的给他擦干了,苏浅挑了挑眉,还带着湿气的足踩在唐无渊的肩膀上,一副你奈我何的熊样子。

    唐无渊半跪着,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只当没这回事的伸手把他另外一只脚从水里捞起来擦干了,伸手把肩膀上这一只捉了往被子里一塞后又帮他整理被角,边说:“明日就是裴先生嘱咐的最后一日了,主上很快便可以动武了。”

    苏浅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玉牌,淡淡的应了一声:“恩,你出去吧。”

    房门一关上,苏浅立马就痛苦的翻了个身,双眼茫然的揽了满满一怀的被子使劲的蹭,把脸都埋了进去,还一个劲的往里头钻,装得跟鸵鸟似地痛死了尼玛啊

    等到一床被子被毁得差不多了,苏浅也差不多缓过气来了,把头搁在被子上眯着眼睛想,躺了一个月也躺得够了,从洛阳到洛道紧接着通往扬州,七秀就到了,手中这封信也算是交了出去就彻底没事了,他私心里却觉得还没玩够,洛道之后的巴陵的桃花林、瞿塘峡的悬棺崖、南屏山的锁桥……他都想去好好看看。

    那么唐无渊人呢总不能带着他一起吧

    苏浅反正没有想要带着这个定时炸弹在身边的意思。

    翌日,唐无渊照例为他泡脚,擦完之后苏浅细细的打了个呵欠说:“明日我要动身前往洛道。”

    “是。”

    “我的意思是,我要单独上路。”

    “虽遭弃,却不敢离。”唐无渊神色平静的揉着他足部的岤道,为他疏通经络,揉完一只后他顿了顿,几不可见的犹豫了下,然后轻轻地把苏浅的脚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苏浅皱了皱眉头,动了动脚从唐无渊手中挣脱出来缩入锦被中。“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有必要吗”

    唐无渊并不起身,低声说:“若是主上不允属下随侍身边,属下可在暗中护卫。”

    苏浅几乎在心里了一声,总有一种答应了就是时时刻刻一个唐门隐身在身边随时打算读你追命箭的感觉。

    简直是作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遇到了每个月都要开脑洞的日子了……

    艾玛今天终于把论文格式给弄好了打印了上交

    下个月要答辩了啊……烦死了……

    好想看叶喻黄3p肉文怎么破……加上小周更好了……

    恭喜兴欣艾玛终于赢了

    第五十五回

    最后苏浅还是没有摆脱唐无渊,带着他一并上路了。

    因为在洛阳好吃好喝待了一个多月的逾辉耀长胖了三十斤,也不知道照料它的小厮是如何弄出来的,好好一匹骏马被养成了一头骏猪,身上的腱子肉全部成了肥膘,爱马成了这副德行,让苏浅都不忍直视了。

    不过逾辉耀成了这副德行,自然不可能再带出门了,苏浅扶着额头把马交给了同来的同门师弟,让他捎回万花去,希望看到它的时候负责马厩的王小师弟不要冲来一刀捅死他以慰曾经的逾辉耀在天之灵虽然还没死。

    目送走了逾辉耀,苏浅侧身问同门师弟说:“师弟可知道最近可寻得代步工具”

    同门师弟沉吟了片刻道:“此时若是去市集再启程恐怕有些晚了,如若师兄不嫌弃的话……”

    还未进入洛道范围,天色已然泛着不自然的血色,远远望去并不觉得如何壮丽辉煌,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沉。

    唐无渊一手牵着缰绳匀速行走着,牵着的是一头水牛,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铺着靛青的土布,水牛后头挂着两个鱼篓还有苏浅的行囊,缰绳上挂着的银铃随着步伐偶尔会发出清脆而动听的声响。

    苏浅眉眼舒缓的坐在水牛背上,水牛的背很宽阔,足以让他以最舒服的姿势坐着,步伐平稳,半点颠簸都感觉不到。略有闲情的他甚至还拿了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更多的是周围的风景人物。

    唐无渊在前面引着水牛,地上的石子石块被他细心的踢到两旁。不多时,他两到了洛阳与洛道的交界处那里有一家客栈可供落脚,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仿佛是早就打好了招呼一样,苏浅与唐无渊进去仿佛就跟进了自己家门一样,热水热菜一应俱全,应有尽有,甚至连衣柜打开,飘出来的味道都是苏浅用惯的熏香。

    苏浅在心里摇头,未免做得太过了……就跟在洛阳修养的时候一样,这种太过完善太过慎重的服侍,让人直觉性的就觉得此人另有目的。正想着,唐无渊便端着饭菜进来,将东西置于桌上,微微一礼,利落的半跪下来,禀告道:“按现在的脚程,明日便能进入洛道范围内……”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接着说:“为安全起见,属下恳请主上更换坐骑。”

    苏浅一手支着下巴,神情温雅,烛光盈盈勾勒得他的侧脸越发的完美,一分锋锐,二分温和,三分优雅,却是四分的雍容。“起来说话,坐。”

    唐无渊依旧沉静平稳的半跪着,继续说道:“洛道此地,甚是……不祥……”

    哒清脆的一声。苏浅一节指节扣在桌上,打断了唐无渊的话:“我想去,你若是觉得危险的话尽可自便。”

    唐无渊低着头回答:“属下不敢。”

    苏浅看了这个神色沉稳的男人,落凤自袖中滑出,在手中圆转如意。他将落凤凑在烛火上,很快的袅袅的烟雾伴随着辛辣清凉的气息从他削薄的嘴唇中缓缓地吐出来,在室内弥漫开来。

    李渡城……红衣教……公孙老宅……绝谷……

    唐无渊其实说得没错,洛道这块地儿是不祥,何止是不祥,那简直就是一块巨大的墓场

    翌日,唐无渊不知道在何处淘换来两匹望云骓,浑身毛色漆黑发亮,神骏异常。苏浅就不痛不痒的接受了,洛道有僵尸的谣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命的最好安分一点。

    进入洛道范围,纵然还是上午,天空已经成了血红色的一片,阴沉沉的压在人的心头。苏浅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连空气里都弥漫了一种令人厌恶的血腥气和腐烂的味道。官道旁已经稀稀拉拉的树丛里有几只灰熊,皮毛枯差,眼睛却是通红。它们毫不惧怕生人一样的冷冷的望了苏浅两人一眼,带着一种人性化的实力的评估,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低头啃食一些模糊的血肉,从零碎的布料上来看,只怕也不是什么动物的血肉。

    唐无渊看了看那边,扬手就是几只化血镖,悄无声息的解决了那几只灰熊。他又看了一眼犹有些神游天外的苏浅,低声道:“主上,在天黑之前达到江津村为妙……”

    苏浅应了一声,还是忍不住看向那些血团,淡黄色的脂肪搭着暗红色的肉脏兮兮的扔在地上,被啃得乱七八糟的……苏浅突然闭上眼睛,落凤滑入手中,内功运转,一片药粉纷纷扬扬的落到他两的衣襟发梢上,清淡清凉的气味将腐烂的气息尽数压下,苏浅再睁眼之时,神情依然平和清静以万花内功激发特制药粉,使一定范围内的人受到药粉特性影响,清心静气。

    这一招的名字就叫清心静气,以前在万花的时候,常用于师兄弟们大热天吃不消练功的时候,散一包药粉能坚持一刻钟,包暑气全消,心静自然凉。啊你说一刻钟后怎么办再洒一包药粉呗,能怎么样药粉那头自己回去做做,不乐意就问隔壁师兄弟借。

    当然有借无还就是了。这药粉的地位跟九花玉露丸的地位其实差不多就一餐巾纸,哪个师兄弟也不会一脸高冷实则凶残的拽着你的领子问你上次借你的餐巾纸什么时候还。

    唐无渊自然也在药粉的飘落范围,若有若无的薄荷香气钻入鼻尖,也让他的精神顿时好了许多。

    两人又往前走了没有一段距离,突然望云骓停住了脚步,不安的刨了刨地面,怎么驱动也不再向前。苏浅眯了眯眼,还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唐无渊却已经下马,将自己的马的缰绳绑在了苏浅的马鞍后头,自己则走到苏浅面前微微一礼,伸手握住苏浅手边的缰绳。

    苏浅松开手将缰绳给他,他牵引着望云骓缓缓地往前走。

    又走了百米,望云骓越发的不安起来,苏浅看到地上有个人,伏趴在那里,身形婉转,好像还是个女子。他看见了,唐无渊自然也看见了,苏浅皱了皱眉头,问道:“好像没气了”

    唐无渊的眼力要比苏浅好一些,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那个人的身体并没有起伏,也就是没有呼吸,没有呼吸,那么只能是个死人。

    突然之间,那个被他们判定为死人的女人动弹了下,苏浅眉头一跳,利落的下了马,落凤滑出袖袋被他握在掌心中,他觉得他很有可能在这个女人抬头的瞬间看见一些很恐怖的东西……

    女人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姿势很僵硬古怪,随着她的动作,一滴一滴的血从她的脸上、身上滑落,看到这里,苏浅已经做好了这并不是一个人的准备了,这个女人却在苏浅忍不住想要结果她之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救……”

    还会说话还是个活人怎么可能

    那个女人终于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伸手似乎想要抓住苏浅他们一样,虽然狼狈不堪,甚至濒临死亡,但是她的眼神坚毅、清亮,甚至灼灼令人不可直视。

    苏浅身形一动,百米距离于他不过是眨眼间,他对着女人说:“救谁你的话我无能为力。”因为距离的关系,苏浅清晰的看见这个女人撕开的前襟里头的伤口,虽然直视一个女性裸露的上体很不礼貌,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无所谓这些了,苏浅也没有去特意避开视线。这个女人的腹部已经被刨开,里面的内脏残缺不全,就像是被大型肉食动物啃食过的一样,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没死。

    这样的人,哪怕孙先生在此,也断无活命之理。

    女人的喉咙沙哑得不成样子,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孩子……绝谷……救……”

    这几个字其实很容易就串起来,苏浅复述道:“孩子被你放在了绝谷,让我去救他”

    女人拼命的点头,嘶哑着挣扎着说:“……杀……我……”她力竭摔在地上,一只手吃力的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断断续续的说:“这里……怪物……杀……我……”说到最后,女人的眼神已经开始浑浊发黄,很像苏浅以前在枫华谷时看见的那个打樵的老汉,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此时苏浅才看见,她的皮肤上早已泛起尸斑,而他两却是没有看错,这个女人的呼吸……早就已经停止了。

    转化成吃人的僵尸的过程中还保持着意识吗

    苏浅颌首,最后一枚碎月刀如光破水,利落干净的钉入了女子的眉心,结束了这一切。

    苏浅看着女人的尸体发愣,突然意识到仅仅是几十里的距离,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恭喜叶不修大大成了领队

    给蝴蝶女神点100个赞……

    第五十六回

    绝谷位于洛水分支,两岸峡谷高耸,曾有一段时日谷内碧天白雾终日不散,风景之美,令人见之忘俗,堪称洛道风景之最。如今么……鬼哭狼嚎不在话下。

    绝谷之所以称之为绝谷,它并不能与外界相通,一端是绝路,苏浅与唐无渊找到它的时候,此处早已不复昔日清华秀美,遥遥一望,只觉得满目荒凉。浑浊的河水到了绝谷之内依然干涸,稀稀拉拉的将地面都透成了半稀不干的泥地,走在上头一脚深一脚浅的。

    苏浅走得十分风姿优雅,即使是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他也能走得衣带风流,步履生风其实就是用轻功,看似走路,实则压根没怎么碰到地面,只要有一个落脚点,苏浅就能够借力走得极远。不知何处的风吹来,呜呜的响,一并带来的还有一股腐蚀的气味儿,不知道腐烂的到底是人类还是动物的尸体。

    况且在李渡城惊变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公孙家祖坟埋于绝谷的传言,又有传是说一代枭雄在此埋骨,引得八方宵小闻讯而来,将绝谷翻了个底朝天,烦人得很。

    天色阴沉沉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时候了,苏浅只觉得疲累得要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概是洛道给人的危险度太高了,神经总是不自觉的处于绷紧状态。唐无渊自然看得出来,他的调节能力要比苏浅好上许多,也有可能是这些血腥的东西看多了,此时神情依旧平静一如深潭,半点不露疲态。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并没有看见什么孩子。周围渐渐脱离了沼泽的样子,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棕色的小点,等距离拉近了,苏浅才看清楚是一栋猎人草屋,苏浅心中一喜,脚下一点宛如离弦的利箭一样的滑向草屋。

    “小心”在苏浅落地的一刹那,唐无渊陡然变色,原本处于尾随状态的他一下子越过苏浅,一把揽住苏浅将苏浅带离原位,一只化血镖叮的一声落到了那个点上。只听见一声奇异的响声之后,苏浅原本的落脚点就像是一只张大了嘴等待猎物的怪兽一样,干燥的泥土底下冒出了水分,泥土缓缓地旋转了起来,几乎是瞬间就将那只化血镖给吞没了。紧接着一个蠕动的东西从泥土里缓缓地冒了出来……

    那是一只手……一只沾满了泥土的、腐烂的手。手腕以下的部分依旧埋在土堆中,可是以上的部分却仿佛能够探知到生人的气息一样,不甘的扭动着、挣扎着。

    唐无渊警惕的看着那个方向,用子母爪把周围的一块石头给拽了过来,扔了进去。仿佛是触动了什么,里面的稀泥缓缓地下降,然后露出了里面巨大的仿若井窖一样的孔洞,随着稀泥的消失,一个目光呆滞的尸人挥舞着尖利的爪子,浑身的泥浆,早已看不出原貌。被唐无渊扔进去的石头压在它的脚上,尸人却仿佛一无所觉的对着苏浅和唐无渊贪婪的想要把手臂伸得更长来捕获猎物。

    苏浅睁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唐无渊低声说:“是盗洞。”

    他又看了看那栋草屋,摇了摇头说:“那屋子……怕是不能进。”

    “我试试。”苏浅想了想,也学着唐无渊在周围摸了一块石头,以他的腕力那块石头轻而易举的就砸在了那间草屋的大门上,一声闷响过后,原本想象中的大门洞开并没有出现,草屋的门像是被人锁住了一般,忽然,门板又传出了一声闷响,就像是有人在用手拍门一样,紧接着,无数的拍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沉闷而密集的拍门声中还夹杂着尖锐的用指甲刮着木板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声响,充斥着他们的耳膜。

    “里面都是……”

    “都是。”唐无渊点了点头,确定了苏浅的想法。

    苏浅才想说什么,陡然之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低沉却响彻天地的轰鸣声,唐无渊脸色一变,伸手就抓住了苏浅,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原本极远的轰鸣声突然又极近了,耳膜被震得生疼。脚底下的大地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巨大的裂缝如闪电一般的出现在地面上,宛如张开的恶魔的嘴一样,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小心地震”苏浅率先反应过来,被脚下的震动弄得差点没站稳,亏得有唐无渊抓着他,倚着唐无渊才稳住了身形,苏浅脸色有些煞白,他第一次直面面对地震,这种天地间的威能根本不是所谓的武学能够抵挡的。

    “什么”唐无渊没听懂过来苏浅在说的地震是什么意思,但是又极快的反应过来苏浅的意思。“地龙翻身。”

    苏浅皱着眉说:“如果一会儿我们失散,就在江津村碰头。”

    唐无渊也点了点头,他两的轻功各有所长,但是两人都习惯独善其身,能一起走自然是好,但是现在……

    他说:“分开走。”他话音落下的一刹那,一条缝隙自远处在刹那间就到了他们的面前,苏浅脚下一点,飞速的离开原地,落在不远处一处巨石上,而唐无渊则是一个子母爪,将自身固定在了山壁上,那栋小小的猎人草屋在瞬间坍塌,稻草散落,露出了里面的满满当当的尸人,尸人来不及挣扎刹那间就消失在了缝隙里。天地间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两人对视一眼,环绕绝谷的山壁上滑落下无数沙土稀泥,事已至此,再拖无益,分别挑选自己轻便之处开始逃命。

    天空抑郁得可怕,沉甸甸的血色在空气中翻滚着。

    苏浅几乎只是几个起落,就已经快要接近绝谷的出口了,或许在生命的压迫下,他第一次将轻功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砂石沿着山壁翻滚着落下,苏浅再度提气欲起,身形已经提起一半,人却在空中陡然一僵地震真正开始了

    无形的压力带着剧烈的震动压迫着他,空气像是实质一样的难以破开,导致苏浅的拔高的身形只到一半就再也无以为继。苏浅长吸一口气,一手扬起,一枚飞镖带着一根极细的线飞射而出,钉在山壁上,丝线一着力即断,却也足够给苏浅一个借力点,让他达到下一个预定好的落脚点。

    地面崩溃得要比想象中快得多,几乎在眨眼间,山体陷落,平地如渊。苏浅再次回落地面,此时地面已经完全不能站人,到处都是陷落的泥沼还有巨大的裂缝,每一次呼吸后面对的都是截然不同的风貌。

    第一次那么严重的危机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如果一个不小心,就真的会死。

    苏浅瞄准了一块还未陷落的巨石,那周围并没有什么裂陷,苏浅松了一口气般如鹤一般轻盈的落下,却没有想到在刹那间那块巨石就在往下落去,苏浅并未碰到巨石,没有任何着力点,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缝隙,将巨石所在的范围全部包括了进去

    简易的爪勾只有一把还是苏浅没事干的时候随手把线绑在飞镖上玩忘记拆下来才保存到现在的苏浅在飞速落下的同时环顾四周,寻求一切能够提供生机之物,缝隙的两侧迅速的吞没光亮,苏浅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咬牙用手抓住身边的山壁,迅速下落造成的重力和山壁的抖动,瞬间让苏浅的右手指甲全数翻起,不过是呼吸间的功夫,那只手上已经鲜血淋漓。

    纵然如此,却消减了众多下落的重力,直到听见一声几近于无的卡擦一声,苏浅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但是总算让他稳住了上没有继续下落。

    手上很痛,但是总不能就这么放手然后莫名其妙的死了。苏浅抬头往上看,几乎只能看见一线血色的天空,他艰难的躲避不时落下的石块和沙土,苏浅在心底摇头,果然还是太过优柔寡断了,如果不是到了此刻才下决心要活,也不会落入地底这么深的地方,如果不是怕疼怕痛,何至于到此时才能够稳住身形

    这种高度,即使是他要爬上去,难度也不小。

    他又往下看了看,脚下并非无底,只是要比上去的距离要大得多,而且更加令人伤感的是……虽然有很多尸人都直接摔成了一滩烂泥,但是活下来的,并不少,如果下去的话,就要同时面对尸人、断绝粮草、寻找出路这三个问题。

    这可比跳三星望月难得多了,苏浅幽默的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震动总算是停了下来,苏浅松下了一口气还未吐完,两边的石壁却开始慢慢地颤动了起来,余震不对……他猛地抬头看天,拿到光亮在不知何时已经全然看不见了裂缝在合拢

    怎么办

    上去的路已经被封死。

    只能往下

    苏浅只觉得刚刚没吐出来的半口气哽在喉头,难受得很。

    石壁的合拢的趋势由慢到快,只不过是想了想到底该如何是好的时间,对面的石壁已经合拢得不过三十尺的距离了,如果不下去,是不是就这么被夹成肉饼

    苏浅缓缓地把那半口气吐出来,如今不放手,绝对会死,但是放手,却不一定会死。松手,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但是那之后,只能说富贵有命,生死在天了。

    如果可以,他还是想死在万花谷,晴昼海中、三星望月上、仙迹崖……哪里都好。

    苏浅闭上眼睛艰难的松开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答辩了,有点紧张,三点多就要起床去学校集合真是人干事……

    更新跪求好人品

    这是苏浅在这个时代算是遇到的第一个真正威胁到生命的事情吧,好吧肯定不可能死,其实是我又脑洞了。

    第五十七回

    苏浅觉得吧,自己那叫一个貌美如花权高位重脑子清楚风流优雅外加个天资聪颖骨骼清奇怎么看都是个主角命啊,怎么可能就这么死掉呢

    松手的一刹那苏浅就给自己的想法点了个蜡,后来昏过去后醒过来发现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了之后,欢快的把心尖儿的那个小蜡烛给吹灭了。

    那啥,跳崖不死,他果然是个主角命啊

    跳崖虽然没死……好吧,摔成了全身瘫痪应该也算是主角命的一种吧苏浅默默把刚刚吹熄的心尖儿上的小蜡烛又给点了上去。

    苏浅躺在水里,不知道为啥没沉下去,身不由己的被地下暗河的水流推搡着飘动着,有个优雅好听的词儿来形容叫随波逐流。

    优雅好听个屁啊鬼要这种优雅啊免费送你你要吗果然小说里的都是骗人骗人骗人的吧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啊为啥小说里头的情节虚拟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没有重复三遍啊坑爹呢这是

    他现在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从上头摔下来,一身血啊泥啊沙啊,不知道多狼狈难看。应该是摔伤了,至于到底摔伤到哪里了不知道,反正大概就是五内俱损,虽然下面是暗河,但是内脏没给分分钟摔裂了算他命大。

    苏浅无奈的看着暗河上面的凹凸不平的石笋,偶尔有一两点荧绿的光点闪现,亏得苏浅夜晚能视,不然分分钟就被这些蝙蝠的绿豆眼儿给吓得半死不活。周围也有坠入暗河却还活着的尸人,所幸生人的味道被水冲走不少,没有尸人来逮他啃上两口当晚饭。

    不过当他第三次身体的某个部分随机撞上暗河里的石头的时候,苏浅骂娘的心都有了,那种痛,就像是小腿肚儿撞到床角的那种又酸又痛想揉又不敢揉连牙都酸了的感觉,如果能动动伸手去摸一下撞到的地方也就算了,结果苏浅动都动不了,更加不好受了,龇牙咧嘴的欲哭不能。

    正当苏浅安慰自己好歹没撞到要命的位置的时候,突然之间头顶有一股巨力袭来,他只觉得一阵剧痛后,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眼前本就晕黑的景象更是天旋地转,苏浅咬着牙到底是没撑住,晕了过去。

    那什么,想什么来什么是不是应该改行去当铁口直断和隔壁山上那群道士抢饭碗这个是苏浅昏过去后最后一个想法。

    ……

    三子伸手把手底下的人的长发拨开,露出了一张雍容华美至极的面容,一时间众人的呼吸顿了顿,点了点头说:“确实难得一见……”

    把人捞回来的老五嘿嘿一笑,喝了一口酒暖暖身子,他刚刚下水去捞人,暗河水流湍急,把一个成年人捞回来废了他不少功夫:“可不是,我就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个大美人……”他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酒水,满足了赞叹了一声接着说:“啧啧……开始我还以为是水里的妖精呢……愣是没敢下水……”

    “那你还只看了一眼怕是看了好几眼吧”老二取笑他,他伸手去摸那人的脸,“可惜是个男的……若是个女的,卖给那些贵人……”

    “老二你这就不懂了吧就是男的那些贵人才更喜欢”老四暧昧的眨了眨眼。

    老二怒起,“让你别喊老子老二叫二哥二哥懂不懂混小子你欠揍对不对”

    “呸有本事你来揍我啊看老大不把你办了……”

    “……长得真好……享受……”朦朦胧胧之间,苏浅觉得自己的脸被一只粗糙的手狠狠抓住抬起,那只令人厌恶的手色眯眯的从下巴一直摸到了耳根,还在他的嘴唇上揉了一把。

    ……找死呢

    苏浅挣扎着从混沌中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些凶恶的脸,倒三角眼里闪烁着凶光,皮肤黝黑,身上带着一股不知道是地岤里的还是他本身的土腥味儿,混杂着水的腥气,令人作恶。

    没想到这地底还能有活人。

    苏浅眯着眼睛看他,然后挣扎着坐了起来好事情,至少能动了。凑着对方微弱的几只火把,可以看清楚这里一共有四个人,四个都是黑皮汉子,各个精瘦彪悍,目露凶光,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这是一个溶洞,或者说是暗河里某块石头拦得泥沙多了就形成了一个小岛似的地儿,紧挨着旁边的山壁,看着就像是一个溶洞一样。

    苏浅正想着怎么开口,突然头皮一紧,紧接着温热的水流从头顶缓缓地淌过头皮,沿着皮肤纹理,从发间流了出来。水流沿着他的鼻梁滑下来进入他的嘴角,苏浅尝到了一股血腥味儿,想来应该是</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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