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随风过,原是他将手中铜钺飞掷而出,直冲重睦身前。
    重睦反应极快,飞身避开扬起蟠龙斧,两相激烈碰撞声响巨大,震彻天际。
    她从未见过这般使钺者,躲闪间不免好奇此人究竟何方神圣。
    段权灏似腹中蛔虫般知她所想,踱步下行离开战车,拖着略显不便的左脚立于岩壁边  陲。
    蟠龙斧反射火光落于他脸上,只叫重睦恍神,以为错认。
    那分明——
    是穆朽的脸。
    不过额前颈间多出几道旧伤,不复昔日清俊,眼神也更为漠然无谓而已。
    就连素喜黑甲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而正是这半秒失神,铜钺飞回段权灏手中复又于重睦鬓边擦过,砍断她半缕青丝。
    两边兵士同时以此为号般蜂拥而出,拉开血战。
    渊梯与库孙骑兵因着已与长孙义那一千精兵浴血奋战过,此刻体力早已不及抚北营众人,只不过他们此次目的也不在于要与抚北营争出个你死我活,更多是助段权灏初次出征探明敌方深浅。
    至于前去追捕长孙义的三百死士,抚北营能否有所顾忌,那便又是另一番说法。
    说不定等他们赶到时,那与他们交好之库孙世子,早已身首异处罢。
    思及此处,段权灏眼底不免掠过得色。
    可惜不过半个时辰,长夜嘶鸣声从远方传来,原是前线密探惊惶返程:“将,将军,周,周朝援军来了。”
    段权灏不为所动,冷声应道:“本将长了眼睛,看得见。”
    “不,不是,”那密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自知难逃训斥,瑟瑟道:“另一支奇袭队伍,在三龙荡中左右突围,与库孙王所派木机甲战车汇合,大,大败我方。”
    前方厮杀尚未停歇,段权灏闻言,握着战车围栏的双手猛地用力,其下木栏瞬间化作粉末。
    他熟悉他们所有兵力,怎会失误。
    最擅迷踪探物的纪棣留守燕都,另外两人传统兵法出身,绝无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于三龙荡间大破渊梯死士,救出长孙义。
    “为首者何人,程况,还是封觉之子。”
    果不其然,那密探忙不迭否认道:“那人轻功极好,不逊纪棣。五箭连发无一错漏,便是程况也不敢如此张扬。”他脑中灵光一现,赶紧补充:“对,对了,属下听闻抚北营中兵士,唤他‘驸马’。”
    段权灏闻言,垂在身旁的双拳微微泄力,面上表情变幻莫测,难断心意。
    说来渊梯并非不知重睦回燕都成亲之事,趁着这些时日还在平城周边大肆抢掠一番。
    传言她不过贪图状元郎样貌俊朗,进而凶悍施威,逼其迎娶,整个燕都大街小巷间无人不在嘲笑这段姻缘。
    就连渊梯王都天犁城武将间提及此事,也是各个讽刺挖苦:“赐周那幅身子早不知被我汗国利器伤成什么样子,怕是那劳什子驸马只得自戳双目才能在床上对她下得去手,哈哈哈哈哈哈。”
    极尽侮辱之能势,嘴上功夫比带兵打仗强得多。
    如今再看,当真一伙庸才。
    赐周坐镇云邕关数年,比之封觉那死人更加狠戾决绝,手下精兵质量远盛以往。
    这女子精明至此,如何会轻易为着贪图对方外貌英俊而行婚嫁大事。
    分明是借驸马之名,又寻一良将入抚北营。
    还有库孙这几年来与大周之盟愈发牢  不可破,也是因着监国者长孙义与这女人来往密切,方才水到渠成。
    美人儿与生俱来的优势,确实甘拜下风。
    只是眼下渊梯草原仅余三支部落,渊梯坐大,库孙与歇安不过负隅顽抗。歇安地处偏远倒罢,可库孙坐拥浮禺山南边半数牧场与数座矿产,势必成为渊梯与大周必争之地。
    许久,段权灏终是阖下双眼冷笑一声,仿若越过密探看向更远,可他身后分明仅有枯木树根。
    “将军,接下来如何行事。”
    听得身侧副将出言询问,他只抬手示意密探先行退下,复而看向混战之中那抹御敌强劲的窈窕身形,斩钉截铁:“不必恋战,撤退。”
    话音未落,鸣笛声起,渊梯兵士瞬间重新调整阵型,反进为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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